神秘的肖像 第三章

魏師傅果然有「動作」了。

那是看了油畫第二天的上午八點多,魏師傅穿了一身比較整齊的衣服離開了家。她乘車來到了城南的長途客運站,買了一張去青溪嶺的車票,九點四十五發車。大馬和范小美咬住了這輛車。

本市至青溪嶺,全程七十四公里,長途車大約一個多小時可以開到。但是這輛車中途出了點兒毛病,趕到青溪嶺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一刻了。這是個不大的小鎮,錯落著一些很有情調的老房子,街道也是青石板鋪成的那種。路邊是一家挨一家的特色店鋪。大馬和小美來過這裡,對小鎮的布局還算熟悉。

魏師傅下了車後,在前街附近的一家小鋪要了一碗涼粉,然後拿出一張紙條向賣涼粉的打聽著什麼。賣涼粉的是個老太太,不住地搖頭又不住地點頭,感覺上好像不大明白。大馬和范小美看得真切,猜想魏師傅恐怕是來找人的。

吃完那碗涼粉,魏師傅抹抹嘴,往東過了馬鞍橋,向著后街走去。大馬讓范小美注意,后街挨著新城——和所有的老城鎮一樣,青溪嶺也在建設,樓房林立的部分自然是新城了。他們緊盯著魏師傅,像影子似地跟到了后街。魏師傅確實在打聽什麼,她打聽的對象基本上都是些老年人,由此可以推斷出,魏師傅打聽的內容很可能是件「過去的事」。范小美悄悄攔住一個被打聽的老者詢問。

老者說:「她在找一個姓顧的人,我不曉得這個人。后街這一帶早就拆得不像樣子了,人早就不見了。」

看得出,魏師傅要打聽的這個姓顧的人應該住在后街一帶,而這一帶由於拆遷,她要打聽的目標已經很難找尋了。整整一個中午,魏師傅就那樣走走問問,結果可想而知。青溪嶺雖說是個小鎮,人口也還是不少的,在這樣的環境中找一個「姓顧的人」,無異於大海里撈針。結果,在新城裡大大地周折了一番之後,魏師傅終於疲憊不堪地在路邊的一塊石坎上坐下了。

「大馬你看——」范小美突然捅了大馬一下。

是的,大馬看見了,魏師傅在撕那張紙片。失望、沮喪,加上內心深處的哀傷,使魏師傅無聲地哭了起來。好一會兒,她哭夠了,只見她一揚手把碎紙屑撒了出去,然後扶著膝蓋站起來走了。

大馬低聲對小美道:「看見了吧,咱們有活兒幹了!」

那天下午四點多,兩個人一共找到了六十九片碎紙屑。

同一天的晚七點半,歐光慈組織了他的人馬集中在了技術科的辦公室。技術員小周面對著那一堆碎紙屑,滿臉不樂意地對歐光慈說:「歐隊,我他娘的怕你們了!這種活兒跟迫害有什麼兩樣,不是要人命么!」

歐光慈道:「來吧兄弟,有我們呢,保准兩個小時拿下。」

「做夢吧你!」小周憤憤地說。

果然讓小周言中了,那堆紙屑復原成形整整用了六個小時。當大家終於鬆了口氣倒在椅子上時,所有的人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屋子裡煙霧騰騰,牆上的鐘錶指在夜裡一點半上。

媽的,居然用了六個小時!

最讓人窩火的是,那張紙片上只有幾個沒有多大意義的、歪歪扭扭的鋼筆字:青溪嶺后街顧家老宅。

字是用當年那種藍黑墨水寫的,寫在一張日曆紙上。

范小美看著那張泛黃的紙,差不多快哭了:「他媽的,早知這樣,誰費這個勁呀。大馬,全怨你,你非要把它拼出來幹嘛呀!」

大馬不服:「也不能都怨我一個人呀,隊長也是這個意思。」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歐光慈擺擺手坐直了身子,那張青乎乎的瘦臉在日光燈下居然在笑,「幹嘛這麼喪氣,是不是覺得紙片上的字已經知道了,一晚上的活兒全都白乾了?NO,NO,你們錯了,這張紙傳遞出來的信息是非常有用的。你們看,這張日曆是什麼時候的?仔細想想,難道它沒告訴我們一些什麼嗎?」

大家停止喧嘩,一齊湊過來看,然後整齊地哦了一聲,同時轉過頭來看著歐光慈。是的,這個老傢伙的確與眾不同,別人注意的是日曆上的鋼筆字內容,他卻在研究日曆本身。

那張日曆上的日期是:一九七八年九月21日。

「啊,我明白了!」小郝的眼突然睛睜圓了,「這張日曆是二十六年前的,而胡嘉……隊長,胡嘉剛好是二十六歲!」

范小美噢了一聲,叫起來:「是呀是呀,絕對不是巧合!」

歐光慈嘿嘿地笑了:「怎麼樣,各位,發現名堂了吧?所以說,不要輕易否定自己的勞動,有用的東西就是在你想不到的時候出現的,記住這一點。現在誰說說看,你們都發現了一些什麼?」

沮喪的氣氛完全消失了,所有的人都亢奮起來。

范小美說:「首先可以肯定,這張日曆和胡嘉的出生有關!」

「我同意。」大馬很深沉地看著大家,「這是一個發生在胡嘉出生時的故事。二十六年前,這件事發生了,它牽扯到胡嘉母女,也牽扯到青溪嶺一個姓顧的人家。是吧隊長?」

歐光慈點點頭:「嗯,這是很明顯的。此外它還告訴我們,那件事發生以後的許多年,胡嘉母女很可能再沒有和姓顧的人家聯繫過,否則魏師傅就用不著那麼費勁的去找人了。」

小郝道:「換句話說,二十六年前發生的那件事,如果不是因為胡嘉的突然被害,很可能還會繼續隱瞞下去。」

「不不不,胡嘉的被害並沒有使魏師傅想到那件事。她之所以想到了那件事,是因為見到了星星畫廊里的那幅肖像。」歐光慈推開窗戶,點上一支煙,「在沒有看到那幅油畫之前,魏師傅只是沉浸在失去女兒的悲痛里,沒有想到其他的,更沒有想到向我們隱瞞什麼。料想不到的是,咱們讓她看到了那幅肖像,一傢伙,她震驚了,馬上驚恐地聯想到二十六年前的那件事,她懵了。小郝你可以回憶一下她看到肖像畫的每一個細節,是不是這樣?」

「沒錯,的確如此。那幅畫的出現對她來說實在太突然了!」

歐光慈靠在牆上,繼續道:「她驚恐地意識到二十六年前的事情恐怕和胡嘉的死有關,於是匆匆地迴避了我們。在經過了一晚上的輾轉難眠之後,她去了青溪嶺,去找那個青溪嶺后街的顧家。結果,顧家已經找不到了。」

范小美道:「現在的問題是。二十六年前發生了一件什麼事?這是打開所有秘密的鑰匙。」

大家看著歐光慈,歐光慈朝他們笑笑:「看著我幹嘛,難道你們不知道二十六年前發生了什麼事情么?二十六年前的事情很清楚呀——胡嘉出生了!」

分析了半天又回到了起點,大家都覺得隊長在玩兒什麼把戲。

歐光慈把煙蒂掐滅在煙缸里,長長吐出一口氣說:「別這麼看著我行不行,我說的是一個事實。胡嘉的出生正是二十六年前發生的那件事。你們可能覺得這是句廢話,可是我想告訴你們,這不是廢話,而是所有問題的關鍵。難辦的是,咱們現在僅僅知道『她出生了』,不了解更深層次的東西。就如同只看見了冰山的一角,而看不到整個冰山一樣。」

小郝說:「這就是那張日曆紙帶給你的全部思考么?」

歐光慈道:「嗯,全部思考,難道還不令人高興么?」

小郝點點頭:「是的隊長,我佩服你能從一張日曆想到這麼多問題。可是咱們的目的是破案,而我……看不到什麼希望。」

大馬說:「我也是。」

歐光慈看看范小美:「你也是么?」

范小美想了一會兒,道:「嗯,我也是。」

歐光慈豎起一根手指:「那好,你們聽著,線索就在你們面前,想知道他是什麼嗎?它就是『胡嘉的出生』!哈哈,你們可能覺得這跟沒說一樣——不,太不一樣了!想想看,今天之前誰懷疑過胡嘉的身世?」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范小美小聲道:「隊長,你莫非懷疑胡嘉的身世?」

歐光慈玩弄著手裡的打火機:「是的,這是冰山的一角,要想看清整個冰山,最好的辦法就是從這裡下手。小美,你明天去看看魏師傅,好好跟她聊聊胡嘉,就象拉家常一樣,看能否打開她心上的那把鎖。大馬、小郝,咱們三個集中力量跑一跑市裡的醫院,務必找到二十六年前胡嘉的出生記錄!」

尋找胡嘉的出生記錄,勢必要找到魏師傅生孩子的醫院。因為擔心出現不必要的麻煩,歐光慈決定暫不驚動魏師傅。道理很簡單:如果魏師傅成心要隱瞞情況的話,你驚動了她,她只會像河蚌一樣更用力地夾緊外殼。真那樣的話就不好辦了。沒辦法,只能摸著黑找。感覺上像大海里撈針。但是歐光慈自有歐光慈的辦法,首先他選擇了一個中心點,那就是二十六年前魏師傅的居住地——後泥窪。想必魏師傅臨產的時候,應該會選擇距離最近的醫院分娩。這樣,以後泥窪為基點向四周輻射,確定第一批篩選目標。結果,與後泥窪距離差不多的醫院有四家。而這四家醫院在二十六年前只有一家,另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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