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魅影 第二章

事情出在晚上九點多些,地點略有些偏僻。

車主肖向東說的基本是實情,定責的話,那女人至少負一大半責任。現在的問題是,肖向東喝了酒。這就麻煩了。

一夜之間肖向東已經快認不出來了。喪子之痛顯然把他擊垮了,人顯得很頹廢、很憔悴,說話也沒了當年的風度,顯得十分嘮叨。

「隨便吧,我接受任何處分。」他見到小郝和范小美,抬起眼皮看了他們一眼,隨即眼皮又垂了下去。

肖小毛被殺案是大馬和小郝接手的,所以范小美沒有和肖向東接觸過,他們只是聽說這個人屬於有自制力那種,但是現在顯然不行了。酒後駕車撞人,打垮了他的形象。

「肖向東。」范小美看著他,「我們應該讓你知道,來找你不是來談酒後肇事這件事情。我們是分局刑偵隊的,想了解一下你兒子被殺那件事……」

話說到這裡說不下去了,因為肖向東的臉抬了起來,目光令人恐懼,能體味到出幾分絕望之感,讓人不寒而慄。

「我兒子……你們說我兒子?」肖向東的聲音劇烈地顫抖著,呼吸急促,有一種瀕臨崩潰之感,「他不是讓人勒死了么?還有什麼可說的?你們……你們是歐隊長的什麼人?」

小郝摸出準備好的煙給了對方一支,告訴他歐光慈是自己的隊長。肖向東一口接一口地吸著煙,眼睛有些浮腫,這使他看上去十分蒼老:「你們看看,兒子剛死我就出了這種事,唉。小毛的死恐怕有更深層的原因,他從來沒跟我說過什麼。我們父子關係很一般。」

范小美說:「您非常珍愛您這個兒子。是么?」

肖向東的眼淚馬上掉落下來,隨即泣不成聲:「小毛是我最後一個親人,能不愛么?可是現在……」他的肩膀縮了下去,不說話了。

看來,從他身上了解肖小毛被殺案沒有希望了。

關於清潔女工的被撞,肖向東表現得追悔莫及。不住地用拳頭捶自己的腦袋。小郝他們沒有急於問話,一直等到對方的情緒穩定下來。

「肖書記,」范小美叫了他的官稱,「我想問的是,你們父子關係冷淡,是不是說肖小毛的所有事情你都不知道?」

「不能那麼說,他畢竟是我的兒子。而且對他的一切我還是很留心的。但是我不能不強調一點,小毛和毒品……這……這之間的關係,我從來沒有感覺,事情恐怕搞錯了。」

是的,現在確實沒有任何有說服力的證據證明肖小毛一定和這次毒品交易有關。且不說他沒有進入404房間,即便進去了,也說明不了什麼。第一,他不是青龍。第二,兩個雲南來的女子強調說,那個時間似乎不對。一般交易不會在那個時間。

但是畢竟發生了兇殺案,此案莫非和毒品交易無關?隊長和大馬走了,販毒這件事感覺上似乎挖不出什麼新東西。如今肖向東撞了萬泉賓館的清潔女工,有背景么?

肖向東表現得追悔莫及,願意承擔女工的所有救治費用。他反覆詢問女工是否有救。范小美告訴他,不太樂觀。

「你有什麼感覺?」出來後小郝問范小美。

范小美煩惱地說:「我屁也說不出來,就是覺得這事情太巧了。其中好像有某種聯繫?」

小郝說:「所謂聯繫,從目前看就是那個萬泉賓館,肖小毛死在萬泉賓館,肖向東撞上的又是那個賓館的人。中間是不是有什麼內在聯繫,至少現在看不出來。還要去賓館看看么?」

「去看看。」范小美點頭道。

出事後他們倆已經來過一次了,接待他們的是賓館管保衛的薛科長。這次再來,薛科長很明白他們的意圖。他說賓館上上下下也在議論,也確實覺得兩件事太巧了。他把四樓的監控錄像拿出來放給二人看,說:「你們歐隊長太厲害了,說這段錄像的攝像頭角度有問題。你們看,就是這一段——」

薛科長把肖小毛被害的那個時間段的錄像來回放了兩遍,道:「發現了吧,肖小毛出現已後的錄像角度偏了,剛好把最有用的那一段避了過去。我們起先還以為是安裝上的問題,結果和前邊的錄像比較了一下,發現前邊的很正常。也就是說,歐隊長說的是對的,攝像頭被人動過了。」

「兇手乾的!」范小美冷冷地說,「這是個有準備的人。」她看著薛科長,「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是萬泉賓館內部的人?」

薛科長一抖:「你莫非認為是那個清潔女工……」

范小美點頭道:「對,我沒有辦法不這樣想,兩件事也太巧了!」

誰都無話可說。是呀,確實太巧啦!

了解清潔女工的個人背景,很簡單:崔雅芳,下崗,離異,有個女兒精神病,二十一歲。把女工和肖向東扯在一起確實很牽強。二人離開賓館以後他們把了解到的情況和初步分析又一次報告給了歐光慈。歐光慈歡快的聲音從手機的那一端傳過來:「昆明這兒太他媽舒服了,不冷不熱……」

昆明確實是個好地方,不冷不熱,號稱春城。可惜的是,歐光慈沒有時間在此久留,當天就坐著省廳的車往滇西南去了。案件發生的地點和背景都在那個方向,那裡出翡翠、玉和毒品,糜集了全國各地的「能人」。省廳提供給他一些背景資料,年輕的司機一路上又介紹了一些。

龍黑現在還不能算作目標,兩個攜毒女子提供的情況尚無法構成對此人的指認。司機說這個人在邊地確實很有名,但是越是這種有名的人,做事越小心。歐光慈接受這個說法。

從龍黑下手,小司機認為作用不大。歐光慈覺得有道理,但是只能從此人下手,掌握好分寸就是了。范小美他們傳遞過來的情況歐光慈也一直在想。他的感覺告訴他,肖向東撞人事件不可小覷,隨著時間的推移會使某些東西慢慢明朗起來的。他讓兩個部下盯住那個受傷的清潔女工,但願能夠醒過來。他向范小美指出,照你們的說法,清潔女工住的那個地方比較偏僻,出事地點不會有那麼多來往車輛,肖向東開車去那個地方難道不是很有意思么?

范小美說:「小郝也提出了同樣的問題。但是肖向東說他喝多了,方向感當時很差。肖向東還交出半瓶酒,半瓶酒鬼酒。」

歐光慈想,清潔女工如能醒過來或許會有收穫,但也可能什麼收穫也得不到——而且,此人醒過來的可能性不會很大。

另外,歐光慈交給他們兩個任務,一,設法見見清潔工的精神病女兒,多摸一些情況;二,那個被動過的攝像頭再檢查一下,不管有用沒用,再查查沒壞處。

就這麼著,他和大馬揣著一肚子模模糊糊的感覺,於當晚十一點多趕到了邊地R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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