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謀殺案 第六章

第二天,事情有所突破。

在發案的那個時間段里,有人看到一個人從實驗樓的左側悄悄溜走了。由於是目擊者無意中看到的,所以沒有太在意,第二天聽說實驗樓死了人,方才想起這個情況。對方根據粗略的印象,說出一個名字:顧明。

歐光慈馬上趕去面見了這位退休教師,結果對方立刻就慌了,開始否認自己的說法:「不不,我也是胡猜,當時的光線不算清楚,我的印象不能算數,不能算數。」

歐光慈清楚昨天晚上的可見度,便就此結束了詢問。他告訴小郝和大馬:「其實他看清楚了,主要是怕惹火燒身。走吧走吧,我們去見見這個顧明。」

多少有些出乎意外,他們見到的是個醉得不省人事的顧明,天知道他喝了多少酒。他住的是研究生公寓的一個單間,一弄開房門便撲出一股又濃又臭的酒氣。屋裡亂的可以,顧明不在床上而是側卧在床下,那姿勢很像一條狗。歐光慈馬上吩咐人把他弄到校衛生室去醒酒,然後開始查看這個亂鬨哄的房間。

「隊長你看,鬧鐘掉在地上摔壞了,停在晚上八點四十分。」大馬撿起了床底下的一個卡通式小鬧鐘,「很顯然,他是這個時間喝醉的。」

小郝道:「按照時間推算,昨晚八點四十施天放已經被勒死了。莫非他看見了施天放的屍體?」

大馬遲疑了一下,道:「如果那個退休老教師沒看錯的話,這個可能是很大的。但是我現在想的不是這個,我想,他難道不會是那個打電話的人么?」

「給施天放打電話的那個人?」歐光慈正在翻看一堆本子,聽了這話轉過頭來,「你的意思是說,施天放是顧明……弄死的?」

大馬盯著歐光慈的臉:「有可能么?」

「說說你的理由?」

大馬說:「理由談不上,因為我們對顧明尚不了解。僅就從閔江對顧明的態度上看,顧明顯然在實驗項目中不太有地位,他和閔江的地位很像吳仁光和施天放。不知我這麼說是不是把意思說清楚了,一句話,假如施天放和閔江在研究項目中佔主導地位的話,吳仁光和顧明頂多也就是個打下手的角色。」

「你到底想說明什麼?」歐光慈問。

大馬道:「我想說,無論是誰,哪個願意甘於人後呢?特別是面對著一個重要的研究項目,它對於一個研究生來說,幾乎決定著未來的人生走向。」

「你想說施天放是他實現人生目的的障礙,是這個意思么?」

大馬點點頭:「不僅施天放是,孔漢青同樣也是。」

小郝驚的叫了起來:「嗨,你的意思是說,孔漢青的眼睛也是顧明乾的?」

大馬道:「隊長不是說了么,傷害孔漢青眼睛的那個人是從後門進出的,他只要再從後門跑回來,眨眼之間就可以以好人的面目出現,而搶救孔漢青那天,顧明是最積極的一個。」

歐光慈沉吟一聲:「你言下之意,施天放和閔江把那個研究項目當成了自己的,而顧明不想讓他們如願,於是……」

「對。你覺得呢,隊長?」

歐光慈道:「推論十分大膽,但是結論……怎麼說呢,結論還是等我們見過顧明以後再說吧。」

顧明中午時分徹底醒了,他用一種驚愕的目光看著眼前的三個警察,對於警察提出的所有問題他一概用搖頭來表示。可能是醉酒過於厲害了,顧明的面容看上去很憔悴,目光閃爍不定。每當歐光慈和他對視的時候,他的目光便迅速地飄走了。最後,歐光慈加重了語氣,照直把得到的那個情況擺在顧明的面前。

顧明終於叫了起來:「不,一定是那個老師看錯了,我昨天晚上根本沒去實驗樓!」

「有誰能證明你沒去實驗樓?」大馬問。

「沒……沒有。但是我確實沒去!」顧明聲音沙啞地堅持著。

大馬咳嗽了一聲道:「去沒去不是你說了就算的,我們重的是證據,現在是有人親眼看見了你,你卻拿不出反證。」

顧明緘口不語。

歐光慈說:「顧明,你既然知道了我們的身份,我就不作更多的說明了,我只想讓你明白一個事實,那就是你不把問題說清楚是過不了關的。孔漢青的眼睛瞎了,施天放死了,你以為這麼嚴重的事情能夠糊弄過去么?不要抱任何幻想顧明。」

顧明雖然不說話,但是看得出,他聽得很認真。

歐光慈對兩個部下說:「先讓他想一想,我們找時間再來。」

離開顧明後,歐光慈說:「聽著,夥計們,殺人的不是他。但他知道誰是兇手。他不想說出那個人的名字。」

這話來的可能過於突然,大馬和小郝一起盯住歐光慈的臉。

大馬小聲道:「隊長,是不是你已經知道了那個兇手的名字,是的話,可以說出來聽聽么?」

「吳仁光。」

話說出口,誰都沒有再言語,三個人同時沉默了。在那一刻,人們的思維彷彿凝固了,凝固成一個大大的驚嘆號。歐光慈默默地點上一支煙,緩慢地朝前走著。大馬和小郝對視一眼,跟了上來。

大馬道:「隊長,能說說你的分析么?」

歐光慈嗯了一聲,道:「我是從顧明的眼睛裡看出來的,那是一對善良的眼睛,從中你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殺氣。面對著那對眼睛,我毫不猶豫地排除了他殺人的可能。那麼,與此案有利害關係的人就只剩下了一個人,吳仁光!」

「可是吳仁光的腿……」小郝看著歐光慈。

「對,這可能是所有思維的一個障礙,但是,」歐光慈看著天,「誰能證明他的腿真的被打壞了?嗯,誰能?僅僅是那張X光片么?你們別忘了,他的老婆木蘭是個外科主治醫師,搞一張片子對她來說簡直是易如反掌的事!而吳仁光呢,正可以借那兩條腿造成儘可能大的聲勢,證明他是走不了路的。注意,『他是走不了路的』。這個聲勢越大,他被懷疑的可能性也就越小。事實上呢,由於孔全的逃跑,這個聲勢已經被造到最大了!這是事實對不對?」

「是的。」大馬道,「可是你怎麼證明他的腿沒壞呢?」

「容易。」歐光慈似乎已胸有成竹,「下午咱們去看看他,聽說他每天下午都要到外邊來練腿。大馬,跟警犬支隊借條狗。」

那天下午,當警犬毛毛突然從警車裡竄出來的時候,吳仁光正拄著雙拐和歐光慈聊得口沫橫飛。直到警犬撲到了近前,姓吳的才發現情況不對。完全是下意識,他嗷地怪叫一聲竄到歐光慈的背後,歐光慈順勢抓住了那兩隻拐杖。

吳仁光大叫著讓人把狗牽走,隨即,突然發現什麼地方不對頭,緊接著刷地反映了過來。

他的目光慢慢抬起來,於是他看見了歐光慈的笑。

他臉上的肌肉也不由自主地抽動了幾下。

歐光慈用一個指頭推開他,朝後退了幾步,用拐杖杵杵吳仁光的腿:「奶奶的,好厲害的一手兒啊!吳先生。現在我敢肯定,你完全可以跑得比兔子還快!」

吳仁光站在那裡,面如死灰。

歐光慈繼續道:「說實話,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完全把你當成了一個厚道人,那種本事不大卻為人很好的厚道人。想不到事情真相會是這樣。吳仁光,你的手可夠毒的!」

「我……」吳仁光似乎想分辨。

歐光慈一指他的臉:「閉嘴,什麼廢話都別說了。狗日的,為了霸佔哪個項目,你先是弄瞎了孔漢青的眼睛,然後藉助孔全之手做成了雙腿受傷的錯覺,蒙蔽了眾人的眼睛,隨後殺了施天放。厲害呀你,太不簡單了。」

吳仁光似乎有些站不住了。

歐光慈繼續道:「吳仁光呀吳仁光,你膽子也太大了!昨天晚上天黑的時候,你到了實驗大樓的下邊,在那裡,你用手機給施天放打了一個電話。於是,施天放下來了,這樣便被你勒死在了電梯里。」說到這裡,歐光慈笑了一聲,很短促,「其實顧明已經看見了你。吳仁光,這就叫天網,懂么……現在能不能告訴我,你用一句什麼話把施天放從樓上騙了下來?我想聽聽。」

吳仁光不說,變得像個啞巴似地一言不發。直到被弄進警車,他才喊了一聲:「等等!」

他探出頭來,對站在警車外邊的歐光慈道:「算了,我告訴你好了,我電話里對施天放說:我知道是誰弄瞎了孔漢青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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