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柳河疑案 第八章

傳訊進行得很不順利,先是那對男女死不分開。大馬磨了半天嘴皮子,才好歹把女的請了出去。他們分開時的目光真讓人感動,有一種生離死別之感。

歐光慈認真地聽取了吳啟新的陳述,由此證實了蘇媛跟孫旺離開舞場的時候他不在——去廁所了。因此他不可能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他說事情的經過蘇媛都對他講了,和歐光慈的分析沒有太大出入。不同的地方在於他們先是開車逃離了一次,而後反回來運走了屍體。歐光慈認為這更符合他們當時的心態。

「我的車油不夠了。」吳啟新望著歐光慈的臉,「不然決不會把死人拋在眼皮底下,這可能是老天爺的安排吧。不過我相信蘇媛的話,那個人不是他殺死的!」

歐光慈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推理,於是問:「既然不是她殺死的,你們為什麼非要拋屍滅跡呀?」

「這……這怎麼說呢,直到現在我都認為這步棋走錯了。可當時不這樣,當時我們都慌了,沒了主意。這裡我應該負主要責任,是我提出來的。蘇媛沒有責任。」

果然是愛情的力量。

「吳啟新。」歐光慈站起來,離開了預審室的那張長案子。他走了幾步,站住道,「在出事前的日子裡蘇媛和你說過這個人沒有?」

吳啟新點點頭:「說過,他說這個人多次到他的酒店裡去喝酒,而且每次都坐在靠門的那個位置上。只說過這些,畢竟是毫不相干的人,她沒有必要總是說他。」

「真的毫不相干么?」歐光慈盯著對方的臉。

吳啟新移開了目光,動作很小。然後他說:「確實毫不相干,一切都來得莫名其妙。」

歐光慈笑笑:「你真的相信一個毫不相干的男人會像影子似的盯住你的女朋友不放。我不相信你沒想過這個問題。」

「是的,我想過。但是我沒有理由不相信蘇媛的話,她和那個死去的男人沒有理由認識。我只能說,可能是那個男人認錯人了。」

「你真的這麼認為?」

「是……是的。」

歐光慈沒有再追問這個話題:「現在說說你們拋屍的情況吧。你為什麼選中了那個地方?」

吳啟新道:「這說不清楚,總之我一下子就想到那兒了,可能是下意識吧。」

他述說了拋屍的全部經過,基本和歐光慈等人分析的一致。

歐光慈問:「扔掉那件衣裳是誰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全是我的主意。反正人已經拋掉了,我不想看著那件帶血的衣裳。於是蘇媛就把它扔進了河裡。現在我明白了,我們幹了件極傻的傻事。」

吳啟新的口錄大致就是這些,把它帶出去的時候他掙脫了小郝的手,轉過頭大聲對歐光慈說:「我是這件事的主謀,要負什麼刑事責任你們找我好了!和蘇媛沒有關係!」

歐光慈揮揮手,沒說任何話。

蘇媛被帶進來的時候歐光慈主動地向她點了點頭。蘇媛很畏怯地看著每個人,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已經見過一面了,她知道歐光慈是個頭頭。

歐光慈請她坐下,讓她不要害怕:「請講講出事的經過。越細越好。」

蘇媛一下子便哭起來,怎麼說也止不住。歐光慈和大家交換了一個眼色,然後認真地看著她哭。他發現她哭的很深……怎麼說呢,是那種經過長時間忍耐而最終釋放出來的哭泣。也許是因為距離和角度的原因吧,他看見了蘇媛眼角處的一些細細的皺紋。和來生酒家的那次見面有一些不同,至少感覺上多出一些滄桑感,和那個挽著梁副市長胳膊的小女子比較起來的確是這樣。

「開始吧。」大馬用鑰匙敲了敲桌子。

蘇媛哭夠了,很認真地擦了擦淚,開始述說。

當她說到孫旺一頭撞到檯子邊上軟軟地倒下去的時候,歐光慈插了句話。

「蘇媛,按照你剛才的陳述,孫旺的死你用不著負任何責任呀!」

蘇媛盯住歐光慈:「真的?」

「當然了,這原本就不是開玩笑的事。按照你的述說,孫旺是自己撞死的,和你毫不相干!」

蘇媛輕輕地嘆了口氣,彷彿不堪回首似的搖了搖頭。歐光慈心裡笑了:按照一般規律,這時候蘇媛應該高興才是。但是他恰恰沒有高興,這無疑加重了他的懷疑——蘇媛和死者孫旺有事情!

「蘇媛,你好像不是本市人?」歐光慈挑了個別的話題。

蘇媛點點頭:「我老家是河南信陽。」

「什麼時候來本市做買賣的?」

「才幹一年多。」蘇媛坐直了身子,「是吳啟新弄來的投資。開飯館之前我在報社做應聘記者。」

「你的學歷?」

「大專。」

「你怎麼認識孫旺的?」歐光慈迅速把話題拉了回來。

蘇媛看著他:「我不認識孫旺,我根本不認識他。」

「可是蘇小姐,你不覺得這麼解釋問題非常不可信么?想想看,他為什麼不糾纏別人偏偏糾纏你呀——沒辦法,我必須弄清楚這一點。」

蘇媛道:「孫旺會不會是這裡有問題?」她敲敲自己的腦袋,「否則沒法解釋。」

「的確無法解釋。你看啊,一個男人不斷地倒你的酒店去喝酒,默默地喝酒,心情憂鬱。他應該是懷著心事去的,蘇小姐,可能你站在我們的位置上也會產生一些自然聯想。」

蘇媛沉默了一會兒,而後抬起頭來道:「是的,你的意思我懂。可是……讓我怎麼說么,我真的無法解釋。也許他把我當成了別的什麼人?你們覺得會么?」

這樣的反問只能暴露出他內心的幼稚,她可能把眼前這些警察看簡單了。歐光慈看著她的眼睛,蘇媛快速地把目光移開了。歐光慈從口袋裡摸出個東西。

「蘇媛,你見過這個東西么?這是一個小錢包。」

蘇媛的眼睛瞪大了,嘴巴張開一些。當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時,表情已經收不回去了。她搖了搖頭:「不,我不明白。這是他的東西么?」

歐光慈弦外有音地說:「這是他保存的一件東西。」

談話就這樣結束了。蘇媛被帶出去以後,歐光慈問大家:「怎麼樣,有何感覺?」

「她在撒謊。」范小美說,「有兩個細節暴露了這一點,一,當你直截了當地告訴她她不是兇手的時候,她反倒有一種遺憾的感覺。我認為,她在為孫旺丟了性命而遺憾。第二,在和他對話之前誰也沒有提到過孫旺的名字,而蘇媛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一點兒也不覺得陌生。」

歐光慈一拍大腿:「小美說得好,就這兩點就夠了。再加上她看到這個小錢包時的表情,足以說明它是認識孫旺的。大馬,你想說什麼?」

大馬說:「我想說,還有兩個情況沒有和她對質,一個是孫旺手裡的那些錢。再就是孫旺曾經去廚房偷過刀子。隊長,這說明事情比表面上要嚴重,哪怕孫旺的確不是她殺的,事情也應該弄徹底,弄個水落石出。」

「你有什麼想法?」

「我想去趟孫旺的老家,刨一刨事情的根子。」

歐光慈道:「這正是我想說的!你和小郝辛苦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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