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具屍體從水裡拖上來的時候,歐光慈正蹲在一邊抽煙。這時他站了起來,朝勘驗人員抬抬手說:「慢點兒慢點兒,弄過來讓我看看。」
他走過去,在屍體的顱腦上方抹了一把,湊近鼻子聞聞:「漆,這是油漆。」
確實,那是一種褐紅色的油漆,看上去與干透了的血漬幾乎一樣。但是屍體畢竟是浸泡在水裡的,如果是血的話,恰恰不應該有「干透了」的視覺印象。歐光慈抽煙的時候就感覺不對。
隨即發現,油漆不只是顱頂創口處有,左手內側也有不少。
他蹲在屍體邊上問小郝:「你覺不覺得這人是被撞死的,撞在一個油漆尚未乾透的東西上,然後死了。」
小郝說:「為什麼不能是兇手用一件沾有油漆的東西把他打死的呢?」
歐光慈說:「不不,那樣的話,他手上不應該有油漆。」說著他讓小郝站直,一頭撞過來,然後左手扶著小郝的腿緩緩倒伏下去,「明白么,就是這樣。」
觀者無不欣然。
歐光慈再次聞了聞那漆,走到一邊蹲下了。他又點上一支煙:「是一種調和漆。」
屍體在水裡至少浸泡了一夜,肌膚顏色很難看。原先圍著不走的人開始後退,畢竟屍體不是什麼有趣的東西。大馬在遠處很激動地和兩個老人比手劃腳,歐光慈扶著膝蓋站起來,朝那邊走過去。
發現情況的就是那兩個老頭子。他們是趕在天亮之前到這片水汊子來撈魚蟲的。會養魚的人講究給魚吃活食。
結果卻發現了這個死人。
死人顯然是被胡亂扔在水裡的,即沒有拿走身上的遺留物,也沒有在身上捆石頭什麼的,總之幹得很匆忙,很沒有經驗。死者的衣袋裡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和幾百塊錢,無法確認身份。衣裳穿的還可以,是一身很大眾的休閑裝。但是從那兩手的老繭不難看出,這是個干力氣活兒的人。從臉盤子看,此人二十七八歲的樣子,膚色偏黑。
兩個老頭在搶著向大馬述說什麼,爭功似的。歐光慈站在一邊聽了會兒,沒聽出什麼意思。
大馬過來告訴他:「收穫不大,頭兒。」
歐光慈朝著遠處抬抬下巴,說:「從時間上判斷,死人是昨天晚上拋下去的,岸邊有車輪子印。剛才測量了一下,估計是一種中檔偏高的轎車。你看前頭的石橋,那是車子開過來的必經之路。」
「我明白,你是說到那邊找找目擊證人。」
「對,但不是現在。咱們晚上再來一趟,那個地方可能會有晚上散步的人。」
這事定下來,歐光慈和兩個老頭又說了些閑話,確信這二人實在不會再有什麼油水了,便走了回來。技術勘驗基本上結束了,死者的確是撞擊而死的,物體上未乾的調和漆沾在顱骨上,左手上的油漆很可能如歐光慈所說,是倒伏下去蹭的。初步認定死亡時間是昨晚上八點至九點之間,隨即被拋屍。
自然,眼前的和汊子是第二現場。
「隊長,腳印有兩種,似乎是一男一女。」小郝補充了一句,「遺憾的是,已經非常不清楚了。」
「還是采個樣吧。」歐光慈看看越升越高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