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邊別墅的鬼影 第十四章 藍色的花

桑楚走上前去,認真地端詳著那支絹花。那是用一種經過工藝處理的藍色絹綢紮成的,固定在細細的鐵絲上,鐵絲附有綠紙和幾片尖形的葉子。

他輕輕一提,絹花就離開了死者的手。

「知道這是什麼花么?」他問了一句。

尚天雄和八戒對視了一眼,道:「我對植物學知道得很少,猜得不錯的話,這花好像叫勿忘我。」

「對,就是勿忘我。」桑楚把花舉到眼前,「現在,你們誰能告訴我,它象徵著什麼?」

尚天雄問道:「老師指的是這花本身的意義,還是指的它在現場的意義?」

「後者。花的本身從它的名字上就一目了然了。我問的是,它為什麼會到了死者手裡?這多少有點兒不好解釋。」

尚天雄道:「有兩種可能,第一,死者正站在花瓶前看花,遭到了兇手的襲擊,作案後,由兇手從花瓶取出來插在死者手裡。第二種可能是,死者已經把花取出,拿在手裡觀看時,發生了兇殺。但,第二種可能性不大。」

「為什麼?」

「因為老師剛才輕輕一提,就把花從死者的手中取出來了。而真如第二種可能的話,這花應該攥得很緊。」

「對。」桑楚點點頭,「這個問題並不難,難的是下一個問題,它暗示給我們什麼?」

「暗示?」尚天雄站立起來,接過那支絹花,「老師,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再想想。」

「老師,你是說,死者對這種藍色的花有一種偏愛?」

「說得對,這不光從花上可以看出,而且她那身紗裙也告訴了我們同一個意思。從心理學的角度解釋,藍色本身就是一個高傲和憂鬱的顏色,這反映了死者的性格。但是,我問的仍然不是這個意思,再想想,別忘了,這裡發生了兇案。」

尚天雄突然一拍腦袋,走到鋼琴前,指著花瓶後那面鏡子說:「明白了,一定是死者從鏡子里看見了兇手!」

為了證實自己的話,他把八戒拉到了身後,道:「當時,她正在端詳這花瓶里的花,兇手突然出現在背後。她一驚,迅速轉過身來,結果遭到了兇手的致命一擊。這不但可以從死者驚駭的面容上得到解釋,我幾乎能肯定,她的頭部一定有傷。」

說完這話,他迅速地回到床前,撥開了死者的頭髮,立刻,他叫了起來:「你們看,果然讓我猜對了。」

死者的頭上有一塊明顯的血腫,無疑是被鈍物猛擊所致。

尚天雄直起腰來,繼續道:「作案後,兇手從花瓶里取出一支絹花,插在了死者的手裡。這等於告訴了我們,兇手作案的全過程一直非常從容。你們看,房間里沒有任何搏鬥過的痕迹,完全符合我方才的推斷。」

「思路非常清楚,問題就出在這面鏡子里。可是……」桑楚故意剎住了話頭。

尚天雄最怕這個「可是」,在他的印象里,可是的後邊,就是一大堆推翻前論的理由。這個「毛病」連八戒都知道。

「可是我不禁要問,兇手為什麼非要等到死者從鏡子里看到他時才動手呢?在其它的時候,比如她坐在床上或站在窗前的時候動手不是更簡單也更乾脆么?」

尚天雄突然笑了:「老師,你這是在考我。」

「你可以這麼認為,但是我希望知道答案。」

「老師,我明白您的意思。您的這個問題的提出,基本否定了我剛才的推論。老師,您能不能告訴我們,兇手為什麼非要在她站在鏡子前邊時動手?」

「不不,天雄,他不是在那個時候動手的,不是。請注意這房間的布局:中間是席夢思床,外邊是門、洗手間、一張寫字桌和衣架,還有一個矮櫃和矮柜上的電視機,門的旁邊有一扇帘子,拉開那帘子可以看見外邊的走廊。床的裡邊,正中是窗子,左邊是鋼琴、鏡子、花瓶,右邊是那架歐洲古代戰船的模型。設想,假如死者從鏡中發現了兇手,迅速轉身,繼而被鈍物擊斃的話,她應該是倒在席夢思的裡邊,可現在卻正相反,她倒在了外邊。如果依照你的推論,她只能是從鏡子中發現了兇手,然後繞過席夢思,迎著兇手走過來,再被殺死。這可能么?我這麼說是不是有些強詞奪理?」

尚天雄心悅誠服:「明白了,老師。事實應該是這樣的,一定是死者在鏡子里發現了引起她注意的情景,然後她繞過席夢思走過來觀察,在床邊遭到了襲擊。作案後,兇手順勢抽了一支絹花放在她手上。」

「姑且這麼認為。」桑楚坐進沙發里,一邊抽著煙,一邊對著那朵絹花發獃。

外邊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不覺間,已經三點多了。

桑楚終於站了起來,把煙蒂掐滅在煙灰缸里,吹了吹煙嘴放進口袋。

「技術人員怎麼還不來?來來,我們趕快取證吧。」桑楚說,「實際上我們到目前為止,僅僅得到了這麼一朵說不清道不明的絹花。」

三個人分頭行動起來。

很快,尚天雄發現了新的情況:死者除了頭部遭到鈍器的擊打外,脖子上還有一道淡得幾乎看不出來的紅印。

「老師,你看,蘇婭的確是被勒死的。」

桑楚彎腰看了一會兒,道;「不錯,她是被勒死的,作案工具很可能是一種質地柔軟的織物,類似女人用的頭巾那種東西。」

「是的,這印痕很淺,可以說明這一點。」

桑楚直起腰:「你來,我發現了一個情況。」

尚天雄隨他來到鋼琴和戰船模型中間的那扇窗子跟前,指著窗台上的一個鞋印道:「有人從這裡出去過,看見沒有,鞋尖朝外,是個男人的腳印。」

尚天雄點點頭:「對,這腳印很清晰。窗外是一道石坎兒,然後是一棵黃桷樹。這麼說,兇手是從這裡出去的?」

「先不要下結論,取證就是取證。」桑楚很高興,「至少,咱們現在已經掌握了又一個情況。」

這時,八戒叫了起來:「快看,這兒還有一支絹花:」

果然,那支絹花在衣架的下面。

「好,暫時先不要動。」桑楚的注意力依然在窗台上,他指著腳印說,「這裡有個非常奇怪的現象,腳印留在窗台上,窗戶卻是從裡邊拴死的,而且還拉上了窗幔。當然,這窗幔並沒有完全拉嚴。但問題依然存在,這人是怎麼出去的?如果是越窗而出,就不可能從裡邊拴上窗戶。是不是這麼個道理?」

「不錯。」尚天雄點頭道,「老師沒有記錯么?這窗子真是拴死的?」

「我的記性還不至於那麼壞。」桑楚道。然後指指窗外,「天亮以後,必須到外邊去看看,你看這石坎兒,還有那黃桷樹,簡直是一架天然的梯子。」

他們離開窗子,來到了衣架前。衣架是紅木鏤花的,樣式很古樸。桑楚彎腰拾起第二支絹花,和手中的這支比了比,是一樣的,同是出自那隻花瓶。

「明白了,」尚天雄道,「死者無疑從那隻花瓶里取了兩隻絹花,被害後,兇手隨意揀起地上的一支,放在死者手裡。卻沒有注意到還有一支。」

「你為什麼總是強調是兇手放的呢?」桑楚問。

「那能是誰?」尚天雄攤攤手。

「是我。」門口傳來一個聲音。

抬頭一看,竟是那個大個子。

「對,是我。」大個子走了進來,他已經心力交瘁了,臉色十分難看。他走到床前,久久地望著死者的臉,嘴角不住地抽搐。半天,他才轉過身來,指著八戒說,「他去叫人以後,我看見地上有一支絹花,順手揀起來放進了蘇婭手裡,就是這麼回事。你們不必為這個傷腦筋了。」

八戒惱怒了,桑楚朝他作了個手勢,然後問大個子:「你為什麼要這麼作?」

「不為什麼,我一直喜歡她,她不喜歡我。整整五年了!」野驢十分傷感,「她人死了,我就……」

「是這樣。」桑楚托著下巴,「我問你,你是幾點鐘離開這房間的?」

「大概十二點。」

「準確么?」

「大概差不多。」大個子望著尚天雄,「你不是去抓一個小偷么?當時我已經在保齡球室了。」

「呆了多久?」尚天雄問。

「一刻鐘左右。」

桑楚估計了一下時間,覺得大個子並沒有說謊。

大個子急切地說:「她死得太冤了!剛剛揚眉吐氣,馬上就死了,我想不通!」最後這句話已經帶上了哭腔。

桑楚捉住了他的話頭:「你所謂的揚眉吐氣是指什麼?」

「我指的是那個珍妮,是她使蘇婭委屈了整整三年!」

「她們不是朋友么?」八戒問。

「屁!她們是死對頭!」大個子咆哮起來。桑楚的那個感覺被印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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