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邊別墅的鬼影 第七章 夜明珠酒吧

天黑了,夜明珠酒吧變得華麗而奪目。

它的老闆姓蘇,外號石頭老二,五短身材,一臉橫肉。麵皮較黑,如同沒有燒透的木炭。三十六歲,看上去卻四十多似的。

但是他開的酒吧倒是貨真價實的,很有檔次。

當桑楚先生站在石頭老二的酒吧門外時,的的確確的吃了一驚。因為這個豪華的去處比他想像得氣派得多。當然,他也擔心自己兜里那兒張票子能不能敲開那扇掩映在瓊樓玉樹中的玻璃門。

門開了,是立在門旁的那個小廝拉開的。繹紫色的西服,黑色的領結,白手套,彬彬有禮。桑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塞給對方一點兒小費。

好在那小廝的注意力已經轉移了,正在應付一個尖瘦猴子的糾纏。那個尖瘦猴子的特徵很好記,鼻樑正中長著一顆黃豆粒大小的黑痣。

馬上過來兩個漂亮小姐,很恭敬地把他讓到離酒櫃不遠的一個雅座。送上一杯酒,說了聲請,便一扭一扭地走了。

桑楚感覺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充滿金錢與貪慾的世界。那杯酒的確賞心悅目,水晶般的幾何形高腳杯,層次分明的四種酒泛著琥珀色的光,杯沿上插著一片金黃色的菠蘿,真真假假地還綴著一片綠葉。

桑楚抿了一口酒。一般,很一般。角落裡那支樂隊在演奏著一支肖邦的名曲,節奏很緩慢,彷彿有一種淡淡的哀愁。有兩對舞者,在音樂中慢慢地移動著。酒吧真的挺有情調。

桑楚注意到,那個鼻樑上長黑痣的尖瘦猴,依然不屈不撓地在門外糾纏著。

桑楚用指關節敲了敲酒櫃。

立刻過來一位小姐:「先生想要什麼?」

「我什麼也不要。」桑楚呼了一口酒,「我想見見你們的老闆。」

小姐遲疑了一下,上下打量著這個與眾不同的客人,道:「老闆一般不在這裡見客。」

「噢。那麼他喜歡在哪裡見客?」小姐聽得出,這小老頭是那種不太好糊弄的主兒。

她想了想,依然彬彬有禮地沖桑楚笑了笑,道:「請等一下。」

樂聲再起,奏的是一支南美國家的舞曲,桑楚彷彿記得這首曲子叫《炎熱的夏季》,很歡快。

夜明珠酒吧老闆石頭老二快步地走了過來。

「請問,你找我?」

桑楚看著這位有損市容的老闆,多少有些不信:「你是這兒的老闆?」

石頭老二臉上是很僵硬的笑:「是。請問您有什麼事。」

「我只不過想了解一下昨天晚上發生的事。」

他發現石頭老二的臉抽搐了一下。

真是個其貌不揚的傢伙,儘管一身行頭都是進口的高級貨,儘管手上戴了兩個黃捏程的大金戒指,卻仍然抹不掉一身的土氣。那是一雙幹活兒的手,屬於那種別人幹活他不放心的主兒。

「是的,昨天晚上是出了點兒小事。不過,這種事好像用不著您管。」

桑楚瞟了他一眼:「哦,看來你知道我是幹什麼的?」

石頭老二嘿嘿一笑:「您是貓(土話:警察),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石頭老二摳著指甲,彷彿很不願意談那件事,磨蹭了一會才道:「那好吧,我就簡單地說說。」

「不是簡單,要詳細。」

「行行。」石頭老二向櫃檯里勾了勾手,要了半杯褐色的洋酒。但他沒喝,只是轉動著那隻杯子,「事情是這樣的:昨天晚上八點多,我這兒來了一個女歌星。不說您大概也知道了,就是那個珍妮。」

「不錯,我知道這個。」桑楚為了進一步證實自己的猜測,問道,「八點多?多多少?」

「這就不好說了,我沒太留意這個。不過按以往的習慣,那正是客人來得最猛的時候,估計是八點至八點一刻之間。」

桑楚記得下午從別墅回來,摩托車開了十七分鐘。照這個速度算,珍妮作案的可能性差不多等於零。

「好,你繼續說。」

石頭老二把酒杯舉到眼前,望著杯中褐色的液體,道:「這個歌星很有名,我雖然不懂音樂,也還是記得她唱過的一首歌,好像叫《彎彎的月亮河》。很出名!我提出請她唱這首歌,她不想唱,我覺得待沒勁。也就不搭理她了。」

桑楚想像得出珍妮那份高傲的樣子。

「當時請她簽名的人很多,我的酒也賣得很快。您知道,我這兒的酒最便宜的也三十塊錢一杯,他們願意捧歌星,我樂得賺錢。」

「往下說。」

石頭老二繼續道:「他們鬧他們的,只要不出事,愛怎麼鬧就怎麼鬧。珍妮的桌子上擺滿了好酒、鮮花。我這的鮮花二十塊錢一束,昨天晚上一下子就賣出去十多束。珍妮拿著一支又粗又大的筆,往那些人的衣服上寫字。說老實話,她那字寫得還不如我呢。」

桑楚道:「她好像簽了一份什麼合同?」

「演出的合同,是個福建人和她簽的。那個福建人請她去演出,開價很高。」

「好像還掙了三萬塊錢?」

石頭老二一聲哀嘆:「別提了,那個冤大頭就是我。」

「你?」桑楚一怔。

「可不是,除了我還有誰?」石頭老二的臉又開始抽搐,「我也是一時心血來潮,幹嘛非聽那首破歌呢?」

「就是你剛才說的那首歌么?」

「對,《彎彎的月亮河》。」石頭老二喝了一口酒,「當時,我請來那些歌星正在賣力氣地唱。說實在話,他們唱得都不錯。要在以往,那會兒正是點歌的高峰,一百塊一首的歌也有人點。可是昨天晚上邪乎了,聽歌的人從頭到尾起鬨,非要聽珍妮唱不可。我一看要壞。只好出面求她捧場。她這次沒讓我到一邊兒呆著去,反而答應得很爽快,開口問我:『你肯出多少錢?』我心裡想:你風頭出得夠大了,還要什麼錢?可嘴上卻不能這麼說。我問:『你開個價?』她伸出三根手指頭。我說:『三百?』她搖搖頭。周圍的人一片驚呼。我說:『三千?』她還是搖搖頭,嘴一張:『三萬。』」

「你真給她啦?」桑楚明知故問。

石頭老二的臉變成了豬肝色:「告訴您說,她一說三萬,我就蒙了。當時呀,就別提多亂了,每個人都像喝了半瓶老白乾,喊什麼的全有,口哨吹得震耳朵。我就好像站在火山口上,不知如何是好。我知道這是她有意給我難堪。可是,我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不能幹那種沒骨頭的事兒呀。我一咬牙說:『行,三萬就三萬!』」

「唉,錢花得真冤!」桑楚道。

「是呀,太冤了。一曲終了,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三萬塊被那隻小手一抓,就裝進她那隻鱷魚皮的小包里了。當時呀,我真恨不得……」

「恨不得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石頭老二有些慌。

桑楚沒有再問什麼,付了酒賬起身而去。石頭老二送到門口,臉色陰沉地望著那老警察消失在紅紅綠綠的霓虹燈光里,然後他朝那個不屈不撓的黑痣招了招手:「你來一下,我找你有事。」

黑痣泥鰍似地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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