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先知 第十一章

他既是一位武士又是一個神秘主義者;既是一個吃人的魔王又是一位聖人;既是一隻狡猾的狐狸又是一個天真無邪的人;他既勇武又殘忍;他不是神,然而卻不僅僅是人。用一般人的標準不可能測量摩亞迪的動機,然而他卻接受了背叛行為。能說他這樣做是出於正義感?那麼,又是誰的正義?我們現在講的摩亞迪,他敲響了用敵人的皮做成的戰鼓,他一揮手便破壞了老公爵過去的傳統,他僅僅說:「我是科維扎基·哈得那奇,這點就夠了。」

——摘自伊麗蘭公主的《阿拉吉斯的覺醒》

在勝利的那天晚上,在他的隨從人員的陪同下,保羅·摩亞迪來到阿拉凱恩的總督官邸,阿特雷茲家族在沙丘第一次佔據的官邸。那座建築物在拉賓重建之前,就聳立在那裡。雖然它一直都遭到城市人的洗劫,但實際上,並沒有受到戰爭的毀壞,只是大廳里的一些設施被損壞了。

保羅大步走進正門,哥尼·哈萊克和斯第爾格緊跟在他後面。

他們陪同他進入大廳,把這個地方整理了一下,為摩亞迪清掃出一塊立足的地方。一個小隊的人開始搜查這座建築物,確信沒有被設下狡猾的陷阱。

「我記得與你父親第一次來到這裡的那一天,」哥尼說。他看著四周的屋樑和高高傾斜的窗戶,「那時,我不喜歡這個地方,現在我更不喜歡它。相反,我們的山洞會更安全些。」

「講起話來真像一個弗雷曼人。」斯第爾格說。可是他注意到他的話使摩亞迪露出冷笑。「你會重新考慮嗎,摩亞迪?」

「這地方是一個象徵,」保羅說,「拉賓過去住在這裡。我們住在這裡,我要使人人都相信我的勝利。不要動這裡的任何東西,等到完全確信沒有哈可寧人或其他任何玩具留下來時為止。」

「遵命。」斯第爾格說,顯出極不情願的樣子,轉身去傳達他的命令。

通訊員們帶著設備匆匆走進大廳,開始在巨大的壁爐旁安裝通訊設備。大廳周圍都布上崗哨,它們由經過對倖存的敢死隊補充擴編過後的弗雷曼衛隊擔任。哨兵們小聲交談著,投射出懷疑的目光。這個地方長期以來一直是敵人的堡壘,他們難以接受隨隨便便就住了進來。

「哥尼,派護衛隊去把我母親和契尼接來,」保羅說,「不知契尼是否知道我們兒子的事。」

「已經送出了這個消息,閣下。」

「製造者被帶出了窪地嗎?」

「是的,閣下。風暴差不多已經過去。」

「風暴造成的損失有多大?」保羅問。

「在暴風直接經過的路上,著陸場和平地上的衰微香料儲藏庫被毀掉了,損失巨大,」哥尼說,「戰鬥造成的損失和風暴造成的損失一樣大。」

「我想沒有錢修復不了這些東西。」保羅說。

「除了生命,閣下。」哥尼說,明顯地帶著責備的口氣,好像說:「當人民還處在生死存亡的關頭的時候,阿特雷茲人什麼時候首先對此關心過?」

可是,保羅僅僅把注意力集中在內心眼睛中,以及仍然位於他前進道路的時間牆上他能看到的裂縫上。宗教復仇戰爭沿著未來的通道猛烈地涌過每一道裂縫。

他嘆息了一聲,走過大廳,看見靠牆的一把椅子。這把椅子曾經放在飯廳里,也許是他父親坐過的。可是,它此時僅僅是他用來消除疲勞、掩蓋他勞累的物體。他坐在它上面,鬆開脖子上的濾析服,拉開包著他雙腿的長袍。

「皇上仍然被困在飛船的殘骸里。」哥尼說。

「讓他現在呆在那裡,」保羅說,「他們找到哈可寧人了嗎?」

「他們還在屍體中查找。」

「從飛船那裡有什麼回信?」他抬起頭,望著天花板。

「還沒有回信,閣下。」

保羅又嘆息了一聲,靠在了椅背上。隔了一會,他說:「給我帶一個薩多卡俘虜來,我們必須給皇上捎個口信。現在是談判的時候了。」

「是,閣下。」

哥尼轉身離開時,對保羅身旁的弗雷曼敢死隊貼身護衛打了一個手勢。

「哥尼,」保羅小聲說,「自從我們重聚以來,我還沒有聽到過你對於這件事說出恰當的引語。」他轉過身,看見哥尼吞了一下口水,並看到他的下頜突然變得令人感到可怕地僵硬。

「遵命,閣下。」哥尼說。他清了一下嗓子,粗聲粗氣地說:「對所有人來說,那天的勝利變成了哀悼。因為在那天,人們聽說國王為他兒子的死是多麼地悲傷。」

保羅閉上眼睛,強忍住悲傷,就像為哀悼他父親而強忍過的悲傷那樣。他現在集中思想考慮這一天的發現——他意識中混在一起的未來和隱藏起來的阿麗婭的存在。

最奇怪的是,在所有使用的時間幻象中,阿麗婭說:「為了把我的話放在只有你才能聽到的地方,我毅然對抗未來。甚至連你也不能那樣做,我的哥哥。我發現這是。種有趣的遊戲……啊,是的——我殺死了我們的外公,那個瘋狂的老男爵,他並沒有什麼痛苦。」

靜。他的時間知覺看到她隱去。

「摩亞迪。」

保羅睜開眼睛,看見斯第爾格那滿是黑色鬍鬚的面孔,藍色的眼睛閃現出戰鬥的光芒。

「你找到了老男爵的屍體。」保羅說。

他的沉著使斯第爾格平靜下來,他小聲說:「你怎麼知道的?我們剛剛在皇上的那堆破爛金屬中找到它的。」

保羅不理睬他的問題。這時他看見哥尼轉回來,兩個弗雷曼敢死隊員架著一個薩多卡俘虜。

「給你帶了一個來,閣下。」哥尼說。他示意衛兵讓俘虜站在離保羅五步遠的地方。

保羅注意到薩多卡俘虜眼中有一種獃滯驚恐的表情,一道藍色的傷痕順著鼻樑延伸到他的嘴角。他皮膚白凈,臉部輪廓清晰,似乎與他在薩多卡人中的地位相符。可是,除了軍服上皇室紋飾的金紐扣和褲子上破爛的鑲邊外,沒有任何識別的符號。

「我認為這人是一位軍官,閣下。」哥尼說。

保羅點點頭贊同他的看法,說:「我是保羅1阿特雷茲公爵,你明白嗎,漢子?」

那個薩多卡人瞪著他,一動不動。

「講!」保羅說,「否則你們的皇上就會被處死。」

漢子眨了眨眼睛,吞了一下口水。

「我是誰?」保羅厲聲問道。

「你是保羅1阿特雷茲公爵。」漢子沙啞著聲音回答道。

他似乎對保羅十分順從,但是這個薩多卡人對像今天發生的事情從沒有做過準備。保羅意識到,除了勝利本身可能就是一個弱點外,他們決不會知道任何事情。他把這個想法拋到一邊,讓他自己在以後的訓練項目中再來加以考慮。

「我要你給皇上捎個口信。」保羅說。他用古老的傳統格式來口述他要說的話:「我,一位大家族的公爵,皇室的親戚,向大聯合委員會保證:如果皇上和他的人放下武器,到我這裡來,我會以我的生命保護他們。」保羅舉起戴有公爵印章戒指的左手給那個薩多卡人看:「我以這個戒指發誓。」

那人用舌尖舔濕嘴唇,看著哥尼。

「是的,」保羅說,「除了阿特雷茲人,誰能擁有哥尼·哈萊克的忠誠?」

「我會把口信帶到。」那個薩多卡人說。

「帶他到我們的前沿指揮所,送他過去。」保羅說。

「是,閣下。」哥尼示意護衛去執行,帶領他們出了大廳。

「契尼和你的母親到了,」斯第爾格說,「契尼因悲傷要求讓她自己單獨呆一會兒。聖母也要在那古怪的房間里呆一陣子,我不知道為什麼。」

「我母親對渴望來到一個她也許從未見到過的星球而感到懊喪,」保羅說,「人們不能在天上降水和植物茂盛的地方之間行走。」

「水從天上落下來!」斯第爾格小聲說。

在那一瞬間,保羅看到斯第爾格是如何從一個弗雷曼的死硬分子變成一個李桑·阿·蓋布的具有憐愛思想的人,一個有畏懼感的、馴服的人。那是這個人人性的緩和。可是保羅還是感到了其中宗教復仇戰爭的陰風。

我看見一個朋友變成了一個信徒,保羅想。

保羅感到孤獨,他環視了一下大廳,注意到他的護衛們在他面前變得多麼規矩,多麼拘謹。他也感到他們之間那種細微、得意的競爭——人人都希望受到摩亞迪的寵信。

所有人都想得到摩亞迪的祝福,他想,這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他們認為我應該登上王位,但是他們不可能知道,我這樣做是為了阻止宗教復仇戰爭。

斯第爾格咳了一聲,說:「拉賓也死了。」

保羅點了點頭。

他右邊的護衛突然閃到一邊,立正並給傑西卡讓出一條道來。

她穿著黑色弗雷曼女式長袍,走起路來多少有點像大步在沙上走的樣子。保羅注意到這座房子多少有些使她回想起她曾經住在這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