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摩亞迪 第十三章

進步的概念起著一種保護機構的作用,使我們不害怕未來。

——摘自伊麗蘭公主的《摩亞迪語錄》

在17歲生日那天,菲得·羅·哈可寧在家族角斗場上殺死了第一百個奴隸角鬥士。來自帝國宮廷的訪問觀察員——芬倫伯爵和夫人——正在吉第·普萊門,哈可寧人的本土出席生日宴會。

那天下午,他們應邀和哈可寧直系家族成員一起,在三角形的競技場上的金色包廂里座談。

為慶賀未來男爵的壽辰,全體哈可寧人得到提醒,菲得·羅斯是指定的繼承人。這是吉第·普萊門的節日。老男爵已經宣布從這一天的正午到次日正午為休息日。在家族的城市裡,哈可寧花了許多精力來創造歡樂的氣氛,建築物上旗幟飄揚,沿宮廷路上的牆壁都被粉刷一新。

但是,離開主街道,芬倫伯爵和夫人注意到垃圾堆、街上的污水坑、凹凸不平的牆壁,還有賊頭賊腦匆匆行走的人。

男爵藍色牆壁的城堡裝飾得十分漂亮,伯爵和他的夫人到處看到高價雇來的衛兵。那些閃著特殊光彩的武器,告訴受過訓練的人,它們是定期使用的。一個區域到另一個區域常用的通道,都設有崗哨,甚至在城堡里也是如此。僕人們走路的方式和眼睛觀看的方式,都顯示出他們受過特殊的軍事訓練。

「壓力在繼續增加,」伯爵對他的夫人用他們的密語說,「男爵剛剛開始明白,他除掉雷多公爵實際上所付出的代價。」

「有時我必須給你細說不死鳥的傳說。」她說。

他們在城堡的接待大廳里,等待著去參加家族角斗會。這是一個不大的廳——也許有四十米長,二十來米寬——但是,每邊的柱子都呈陡峭的圓錐形。天花板上有一個精緻的半圓形拱頂。這一切都給人以一種空間極大的錯覺。

「啊……男爵來了。」伯爵說。

男爵沿著大廳長的一邊走來,邁著因控制支撐物的重量而具有的特殊的搖搖擺擺的步伐。他的頸部上下抖動;弔帶減重器輕輕地擺動,在他那橘紅色的長袍裡面移動。他手上的戒指閃閃發亮,長袍上織綴的乳白色哈格爾寶石閃著光。

菲得·羅斯走在男爵旁邊,他黑色頭髮上戴著頭環,在陰鬱的眼睛上方顯出一種不協調的華美。他穿著一件緊身齊膝長袍和整潔的褲子,褲腳系有小鈴鐺,柔軟的拖鞋掩蓋著他的小腳。

芬倫夫人注意到這個年輕人走路的姿勢和齊膝長袍裡面堅實的肌肉,想道:這是一個不會讓自己長胖的人。

男爵在他們面前站定,一把抓住菲得·羅斯的手臂。「我的侄兒,納·菲得·羅斯·哈可寧,」然後把他那嬰兒般肥胖的臉朝向菲得·羅斯,「這是我講過的芬倫伯爵和夫人。」

菲得·羅斯按照需要的禮節低一低頭。他注視著芬倫夫人:柔軟的金髮,完美的身材。她穿著一件淡褐色的曳地長裙,沒有裝飾品,樸素,合身。那雙灰綠色的眼睛也看著他。她具有比·吉斯特的平靜沉著,使年輕人感到難以名狀的不安。

「嗯……」伯爵說。他打量著菲得·羅斯。「嗯……不錯的年輕人。啊,我的……嗯……親愛的,」伯爵看了一眼男爵,「我親愛的男爵,你說你已向這位不錯的年輕人講到過我們?你說了些什麼呢?」

「我給我侄兒講過,我們皇上對你十分器重,芬倫伯爵。」男爵說。然而他卻在想:好好記住他,我的侄兒!兔子般的殺人者——

這是最危險的一類人。

「當然。」伯爵說,朝他的夫人笑了笑。

菲得·羅斯發現,這個人的行為和話語帶有幾分侮辱性。他們停下來,僅僅是因為缺乏某個明顯的東西需要引起注意。這個年輕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伯爵身上:一個個子矮小的人,面貌不太好看。

他的臉富有欺騙性,有一雙過大的黑眼睛,鬢角灰白。他的行動——他以一種方式移動手或轉動頭,然後用另一種方式講話,令人難以捉摸。

「嗯……啊……嗯……你碰到這樣……嗯……如此少有的正確。」伯爵對著男爵的肩頭說,「我……啊……對你的繼承人……嗯……的完美……啊……向你祝賀。考慮到嗯……年輕,人們也許會說。」

「你真好!」男爵鞠躬道。但是菲得·羅斯注意到,他叔叔的眼中並沒有禮貌的表示。

「當你嗯……嗯……說反話時,那……啊……表明你……嗯……在進行深思。」伯爵說。

他又在那樣說話,菲得·羅斯想,聽起來好像他沒有禮貌,但是,你又說不出有什麼東西令人不滿意。

菲得·羅斯認為這人講的儘是諸如「……嗯……」的廢話,菲得·羅斯的注意力又落到芬倫夫人身上。

「我們……啊……佔了這位年輕人太多的時間,」她說,「我知道他今天應該在競技場上露面。」

與那些皇室女眷中的妖艷美人相比,她確實是一個可人兒!菲得·羅斯想。他說:「今天我將為你殺一個人,夫人。我將在競技場上獻身,要是你同意的話。」

她平靜地看了他一眼,但是她話中帶刺地說:「你並不需要我的同意。」

「菲得!」男爵說。這個小鬼!他想向這個兇殘的伯爵挑戰嗎?

但是伯爵只是笑了笑,說:「啊……」

「你真的應該做好準備,到競技場去,菲得,」男爵說,「你應該休息一下,不應該冒任何愚蠢的危險。」

菲得·羅斯鞠了一躬,他的臉因氣憤而變黑。「我相信一切都會像你希望的那樣,叔叔。」他向芬倫伯爵點了點頭,「閣下。」又朝伯爵夫人點點頭,「夫人。」他轉過身去,大步走出大廳,僅僅看了一眼在雙層門旁邊的各小家族的人。

「他太年輕了!」男爵嘆息道。

「嗯……的確,嗯……」伯爵說。

芬倫夫人想:那可能就是聖母說的那位年輕人?那是否就是我們必須保留的血緣關係?

「在去競技場之前,我們還有一個多小時的時間。」男爵說,「也許現在,我們可以簡單地談一談,芬倫伯爵。」他把肥大的頭偏向右邊:「有相當多的項目要進行討論。」

男爵想:讓我們看一看,皇上的信使如何把他帶來的信息講清楚,而不是那樣粗率,以至於不能把信息正確地講出來。

伯爵對他的夫人說:「嗯……啊……嗯,你嗯……嗯……可以原諒我們嗎,親愛的?」

「每天,有時每個小時都會發生變化,」她說,「嗯……」她甜蜜地向男爵笑一笑,走開了。她的長裙發出颼颼的響聲,她挺胸直背,邁著莊嚴的大步,朝大廳另一頭的雙層門走去。

男爵注意到她走近時,各小家族間的談話都停止了,那些人的眼睛都追隨著她。比·吉斯特!男爵想,把她們全都除掉,整個世界會更好些!

「我們左邊的兩根柱子之間,有一個隔音的圓錐體,」男爵說,「我們可以在那裡談話而不怕被偷聽。」他領著路,搖搖擺擺地走入那隔音的地方,城堡里的各種噪音頓時變得模糊而遙遠。

伯爵走到男爵身旁,他們轉身面對牆壁,因此,他們相互看不見嘴唇的動作。

「我們對你命令薩多卡人離開阿拉吉斯的方式不滿意。」伯爵說。

直截了當,男爵想。

「薩多卡人不能呆在那裡更長的時間,不然有被人發現皇上是如何幫助我的危險。」男爵說。

「但是,你的侄兒拉賓似乎並不十分急迫想要解決弗雷曼人的問題。」

「皇上希望怎麼辦?」男爵問,「可能只有少量的弗雷曼人留在阿拉吉斯。南部沙漠是不可能有人居住的,而北部沙漠地區,我們的巡邏隊在定期進行搜索。」

「誰說南部沙漠不可能有人居住?」

「你們自己的星球生態學家,親愛的伯爵。」

「但是,凱因斯博士已經死了。」

「啊,是的。很不幸。」

「我們從一次飛越南部沙漠的飛行中得到消息,」伯爵說,「有證據說明,那裡有植物生長。」

「那麼,吉爾德人同意從空中進行監視?」

「你知道得更清楚,男爵。皇上不可能合法地布置對阿拉吉斯進行監視。」

「我也不能那樣,」男爵說,「是誰進行了這次空中飛行?」

「一個……走私者。」

「有人對你撒了謊,伯爵,」男爵說,「走私者不可能飛越南部沙漠地區,不可能比拉賓的人做得更好。風暴,沙暴,天電,所有的一切,你是知道的。飛行的人會比他們駐紮在那裡更快地被摧毀。」

「我們將在其他的時間來討論各種形式的天電。」伯爵說。

「那麼,你在我的報告中發現了錯誤嗎?」男爵問道。

「當你想像到錯誤時,就不可能採取自衛行動。」伯爵說。

他千方百計想使我生氣,男爵想。他做了兩次深呼吸,使自己冷靜下來。他可能聞到了自己的汗味,他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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