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沙丘 第十九章

應該有一門學科,專門研究不滿情緒。人民需要艱苦時代和壓迫,以發展精神力量和強健體魄。

——摘自伊麗蘭公主的《摩亞迪語錄》

傑西卡醒來時,周圍一片黑暗,周圍的沉靜使她有一種預感。

她不明白自己的意識和身體為什麼會感到沉重遲鈍,皮膚下的每一根神經都涌動著擔憂和害怕。她想要坐起來開燈,但不知什麼阻止了她。她嘴裡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啪……啪……啪……啪!

傳來了一陣鈍響,在黑暗中顯得沒有方向。就在什麼地方。

等待似乎凝固了時間。

她開始摸自己的身體,發覺手腕和腳踝都被綁著,嘴裡也塞著東西。她側身躺著,手被綁在背後。她動了動綁著自己的繩,發覺是特殊纖維,越掙扎,綁得就越緊。

現在,她想起來了。

在她黑暗的卧室里曾有過行動,一塊潮濕刺鼻的東西捂到了她的臉上,塞進了嘴裡,有手在抓她。她吸了一口氣……嗅到了麻醉藥的味道。意識消失了,她投入恐怖的黑暗中。

她想:終於來了。要制服一個比·吉斯特太容易,只需要陰謀暗算。哈瓦特是對的。

她強迫自己不要掙扎。

這不是我的卧室,她想,他們給我換了地方。

慢慢地,她讓自己內心沉靜下來。

她嗅到自己的汗味里混合著恐懼的化學因子。

她問自己:保羅在哪兒?我的兒子……他們把他怎麼樣了?

冷靜。

她應用了古老的方法,強迫自己冷靜。

但恐懼仍在身旁。

雷多?你在哪兒,雷多?

她感到黑暗慢慢減退,發現了一些影子,層次漸漸分明,刺激著她的感官。白色。門下有一道線。

我在地上。

她從地板上感覺到有人走動。

傑西卡把恐懼的記憶壓縮。我必須保持鎮靜、警覺,做好準備,我也許只有一次機會。她再次讓內心鎮靜。

四個人。

她注意到他們腳步聲的區別。

我必須裝著還沒蘇醒。她又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將身體準備好。聽到門開了,有了更強的光線。

腳步聲走近:有人站在她面前。

「你已經醒了,」是一個低沉的男低音,「別裝了。」

她睜開眼。

站在面前的是伏拉迪米爾·哈可寧男爵。她認出這房子是保羅睡過的那間,靠邊擺著保羅的帆布床,空的。衛兵拿了幾盞掛燈進來,放在靠門的地方。門廳里幾盞燈的亮光刺著她的眼睛。

她抬頭看著男爵,他戴一頂黃色的帽子,黑蜘蛛般的眼睛下面是兩堆肥胖的肉。

「用藥是計時的,」他低聲說,「我們知道你會在哪一分鐘醒過來。」

這怎麼可能?她想,他們必須知道我的準確體重,新陳代謝,我的……越!

「真遺憾,必須塞住你的嘴,」男爵說,「我們本來可以好好地聊聊。」

她想:只有越能辦到,怎麼會呢?

男爵看了一眼身後的門說:「進來,彼得。」

進來的人站在男爵身旁,傑西卡以前從未見過他,但那張臉卻很熟悉……這個人是彼得·伏來,一個門泰特殺手。她仔細觀察他:鷹一般的面目,那墨藍色的眼睛說明他是阿拉吉斯土著人,可他的動作和姿態告訴她這人不是當地人。他的皮膚水色太好。個子高,但很瘦,身上有股女人味。

「親愛的傑西卡女士,很遺憾咱們不能談談,」男爵說,「然而,我知道你的能力。」他瞟了一眼彼得問:「這是真的嗎,彼得?」

「是的,男爵。」他答道。

聲音是男高音,使傑西卡感到背脊骨一陣發涼。她還從未聽到過這麼令人心寒的聲音。對於一個比·吉斯特來說,這聲音無異於殺人者之聲!

「我要給彼得一個意外,」男爵說,「他以為來這兒是領戰利品的……就是你,傑西卡女士。但我想證實一件事,即他並不真的想要你。」

「你在開玩笑嗎,男爵?」彼得問,臉上露出了微笑。

看到這個微笑,傑西卡很奇怪為什麼男爵沒有跳起來反擊彼得。她隨後反應過來,男爵沒受過這方面的訓練,不知道這微笑的意義。

「彼得在許多方面都相當天真,」男爵說,「他不願意對自己承認你是一個致命的東西,傑西卡女士。我會向他證實,但這是一個愚蠢的冒險。」男爵對彼得笑笑,彼得臉上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

我知道彼得想要什麼:彼得想要權力。

「你答應過我可以得到她。」彼得說,那男高音中已失去了一些冷漠的自控。

傑西卡聽出他話里的暗示,心中一顫,想道:男爵是怎麼把一個門泰特培養成了這樣一個畜牲?

「我讓你做一次選擇,彼得。」男爵說。

「什麼樣的選擇?」

男爵胖胖的手打了一個響指:「帶上這個女人,遠離這個王國去流亡,或者擁有阿拉吉斯星球上阿特雷茲的公爵領地,以我的名義進行統治。」

傑西卡看到男爵用蜘蛛眼觀察著彼得。

「除了稱呼以外,你可以以任何名義做公爵。」男爵說。

傑西卡問自己:難道我的雷多死了嗎?她感到自己內心深處在默默地哭泣。

男爵仍注視著門泰特:「彼得,自己想想清楚。你之所以想得到她,就因為她是公爵的女人,權力的象徵……漂亮、實用,受過特殊訓練。但一個完整的公爵領地,彼得!這可比一個象徵要好得多。這就是現實。有了它,就意味著很多女人……很多。」

「你沒有跟彼得開玩笑吧?」

男爵像跳舞一樣輕盈地一轉身:「玩笑?我?記住……我放棄了那個男孩,你也聽了姦細關於那小子所受訓練的報告。他們都一樣,這位母親和兒子……都危險得要命。」男爵笑起來:「我現在得走了,我會專門派衛兵來,他是一個十足的聾子。他受命把你送上流亡的旅程。如果他發現這女人控制了你,他會出手制服這女人。他不會允許你拔出她的塞口物,直到你們完全離開阿拉吉斯。如果你選擇留下來……他就要完成別的命令。」

「你不用走,」彼得說,「我已經選擇了。」

「啊……哈!」男爵大笑起來,「這麼快的選擇只有一種可能。」

「我要公爵領地。」彼得說。

而傑西卡卻在想:難道彼得不知道男爵在撒謊嗎?可他怎麼會知道呢?他是一個畸形的門泰特。

男爵低頭看了一眼傑西卡:「我對彼得這麼了解,這不很有意思嗎?我與我的軍事長官打賭,彼得一定會做這個選擇。這是一種需要。這樣再好不過,啊……哈,太好了!你明白嗎,傑西卡女士?我對你沒有成見。這樣最好。我也沒有命令把你幹掉。當別人問我你出了什麼事,我會不屑一顧,推得乾乾淨淨。」

「那麼,你把這事交給我了?」彼得問。

「我派來的工兵會聽從你的命令,」男爵說,「一切都交給你了。」他盯著彼得:「是的,我的手在這裡不能沾血。由你決定。對,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必須等我離開以後再干你想乾的一切。是的,啊……對,對,這樣好。」

傑西卡想:他害怕真言者的質詢。誰?哦……哦,是聖母凱斯·海倫,當然!如果他知道自己必須面對聖母的質詢,那麼皇上也一定與此事有染。啊,我可憐的雷多!

男爵最後看了一眼傑西卡,轉身走出了門。她用眼光跟著他,心想:正像聖母所警告的那樣……對手太強大。

兩個哈可寧士兵走進來,身後跟著一個戴面具、臉上有傷疤、手裡握著激光槍的人,他站在門口。

看著那張有傷疤的臉,傑西卡想,就是那個聾子,男爵知道我能用聲音左右其他人。

疤臉看著彼得問:「那男孩放在外邊的墊子上。您有什麼吩咐?」

彼得對傑西卡說:「我本來想用一根繩子把你和你兒子拴在一起,但我覺得那並不是一個好主意。我讓感情蒙蔽了理智,對一個門泰特來說很糟糕。」他看了一眼先進來的兩個士兵,轉過身,說道(聾子可以從他的嘴唇讀懂他的話):「姦細建議把那男孩弄到沙漠里去,把他們倆都扔到那兒去。他的計畫不錯,沙蜥會消除所有證據。絕不能讓人發現他們的屍體。」

「你不想親自動手嗎?」疤臉問。他根據嘴唇的運動理解意義,傑西卡想。

「我學男爵,」彼得說,「把他們扔到內奸說的那個地方。」

傑西卡聽出彼得的聲音里有門泰特的沙啞,意識到:他也害怕真言師。

彼得聳聳肩,轉身走出門,在門邊他猶豫了一下,傑西卡以為他會轉身最後看她一眼,但他沒有。

「我,今晚做了這事,我也不願面對真言師。」疤臉說。

「你不大可能面對那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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