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沙丘 第十七章

無人能夠逃脫……我們要為祖先的暴力付出代價。

——摘自伊麗蘭公主的《摩亞迪語錄》

傑西卡聽到大廳里的混亂聲,把床邊的燈打開,鍾還沒有按當地時間調好,她必須先減去二十一分鐘,這樣才確定現在已是早晨兩點鐘。

混亂的聲音斷斷續續,越來越大。

她想:是哈可寧人打來了嗎?

她溜下床,打開監視器,看看家人都在什麼地方。屏幕上顯出:保羅正在臨時準備的地下室里睡覺。很明顯吵鬧聲還沒有傳到他睡覺的地方。公爵的房間里沒人,床上整整齊齊。難道他還在C.P.區嗎?

屏幕還不能顯示房子前邊的情況。

傑西卡站在屋子中央,屏息聽著。

有一個人在叫著,聲音聽不清楚。她聽到有人在叫越博士。傑西卡披了一件外袍,穿上拖鞋,把嘯刃刀繫到腿上。

有人又在叫越博士。

傑西卡把外袍穿好,走到大廳里,突然想到:要是雷多受了傷怎麼辦?

傑西卡跑著,大廳似乎在無邊無盡地延伸。她在盡頭穿過一個拱形屋,衝出餐廳,跑下一個過道來到大客廳,發現這裡燈火通明,牆上壁燈的亮度開到了極限。

在她右邊靠近前出口處,她看見兩個家兵攙著鄧肯·伊達荷他的頭垂在胸前。廳里突然安靜下來,只聽得見喘息聲。

一名家兵帶著責備的口氣對伊達荷說:「你瞧你乾的好事。吵醒了傑西卡女士。」

巨大的門帘在這些人身後呼呼作響,說明前門還開著。沒有公爵和越的影子。梅帕絲站在一邊,冷冷地盯著伊達荷。她穿著一件棕色長袍,邊上有蛇形圖案,腳上穿著不繡花邊的沙地靴。

「我吵醒了傑西卡女士。」伊達荷嘟嘟噥噥地說。他抬眼望著天花板,叫道:「我的劍上首先沾著格魯曼的血!」

天哪!他喝醉了!傑西卡想。

伊達荷黝黑的圓臉擰成了一團,他的頭髮像毛皮衣上豎著的毛,沾著臟物,參加宴會時穿的襯衣也弄得又皺又亂。

傑西卡走到他面前。

一個衛兵朝她點點頭,手仍扶著伊達荷說:「女士,我們不知道拿他怎麼辦。他在前門亂吼亂鬧,拒絕進來。我們擔心當地人會跑來看熱鬧,這是絕對不允許的,會敗壞我們的名聲。」

「他去什麼地方了?」傑西卡問。

「晚宴完了以後,他送一位年輕女士回家,閣下,是哈瓦特的命令。」

「哪個年輕女士?」

「就是那些陪酒女郎。你知道的,閣下,對吧?」他瞟了一眼梅帕絲,低聲說,「她們總是來請伊達荷做特殊的護花使者。」

傑西卡想:他們會這麼做,可為什麼伊達荷會醉成這個樣子?

她皺著雙眉,轉身對梅帕絲說:「梅帕絲,拿點醒酒的東西來,最好是咖啡因,也許還剩有一些香料咖啡。」

梅帕絲聳聳肩,朝廚房走去,她那沒系鞋帶的沙地靴走在石頭地板上發出了「撲啪撲啪」的聲音。

伊達荷使勁揚起頭,斜眼看著傑西卡,說:「為公爵殺了三個……敵人,你……想知道……我……為什麼會……在這?在這地下受……不了,在……地面上也……受不了。這是什麼鬼……鬼地方,嗯?」

側廳門那邊傳來響聲,引起了傑西卡的注意。她轉身,看見越走過來,左手提著醫藥箱。他穿戴整齊,臉色蒼白,顯得很疲倦,額頭上的鑽石圖騰非常顯眼。

「哦,好醫生!」伊達荷叫道,「你去了什麼地方?給人發藥片?」

他轉身迷迷糊糊地看著傑西卡:「我真他媽出醜了,啊?」

傑西卡皺著眉,一言不發,心想:伊達荷為什麼會醉成這樣?被人下了葯?

「太多的香料啤酒。」伊達荷說著,想要直起身。

梅帕絲拿著一杯熱氣騰騰的東西走來,猶豫地站在傑西卡身後,她看著傑西卡,傑西卡搖搖手,她走到越身後。

越把藥箱放到地上,朝傑西卡點點頭,說:「香料啤酒,是嗎?」

「真該詛咒的好玩藝,」伊達荷說,他努力讓自己集中注意力,「我的劍上最先沾上格魯曼的血!殺了一個哈……哈……可寧人,為公爵殺掉他們。」

越轉過頭,看著梅帕絲手裡的杯子,問:「是什麼?」

「咖啡因。」傑西卡回答。

越拿起杯子,舉到伊達荷面前說:「喝吧,小夥子。」

「不想喝了。」

「我告訴你,喝下去。」

伊達荷晃著頭,朝越踉蹌了一步,把扶著他的衛兵也拉著向前一步。「醫生,討好皇家宇宙法官讓我煩透了。這一次我們照我的辦法做。」

「喝了再說,」越堅持道,「這只不過是咖啡因。」

「這地方真他媽倒霉!整大灰濛濛的,不見陽光。什麼都不對勁,不對勁……」

「哦,現在是晚上,」越理智地說,「當個好小夥子,把這喝下去,你會感到好受些。」

「去他媽的好受些。」

「我們不能整晚跟他爭辯。」傑西卡說,心想:這需要電擊治療。

「閣下,你沒必要呆在這裡,」越說,「可以讓我來處理這事。」

傑西卡搖搖頭,走上前,狠狠地扇了伊達荷一個耳光。

他向後踉蹌了幾步,憤怒地瞪著她。

「在公爵的家裡不允許發生這種事,」她說著從越手中抓過杯子,猛地遞到伊達荷面前,「喝了它,這是命令!」

伊達荷向上一撐,皺著眉瞪著她,緩慢、清晰、一字一頓地說:「我不服從該死的哈可寧間諜的命令。」

越一震,轉身面對傑西卡。

她的臉色蒼白,但她點著頭。她明白了一切……這幾天周圍發生的一切:隻言片語,奇怪表情。現在都變得清楚了。她發覺自己怒不可遏,幾乎難以抑制。她以比·吉斯特的最高自制力才平穩了自己的脈搏和呼吸,即便這樣她仍能感到自己怒氣衝天。

他們總讓伊達荷充任護花使者,監視女人!

她瞟了一眼越,醫生低下了頭。

「你知道這事?」她問。

「我……聽到一些謠傳,閣下。可我不想增加您的負擔。」

「哈瓦特!」她厲聲說,「我要薩菲·哈瓦特立即來見我!」

「可,閣下……」

「馬上去辦!」

她想:這一定是哈瓦特。只有哈瓦特,別人這麼想早就被清除得乾乾淨淨。

伊達荷搖著頭,嘟噥著說:「這一切真是糟透了。」

傑西卡低頭看著手裡的杯子,突然一揚手,把杯子里的東西潑到伊達荷臉上。「把他關到東翼的客房裡,」她命令,「讓他在那兒睡清醒。」

兩個衛兵不高興地看著她,一個大著膽說:「也許我們應該把他弄到別的地方去,閣下。我們可以……」

「他必須呆在這裡!」傑西卡嚴厲地說,「他在這兒有任務。」她聲音里流露出怨恨:「對監視女士,他太在行了。」

衛兵忍氣吞聲。

「知道公爵在什麼地方嗎?」她問。

「他在指揮部,閣下。」

「哈瓦特跟他在一起嗎?」

「哈瓦特在城裡,閣下。」

「你們馬上去把哈瓦特叫來見我,」傑西卡說,「告訴他,我在起居室里等他。」

「可,閣下……」

「如果有必要,我會通知公爵,」她說,「我希望我不必這麼做。我不想讓這事打擾他。」

「是,閣下。」

傑西卡把空杯塞給梅帕絲,看到那藍色的眼睛露出了疑問。

「你可以回去睡覺,梅帕絲。」

「你肯定不會需要我?」

傑西卡陰沉地一笑:「肯定不會。」

「也許可以明天再處理這事,」越說,「我可以給你一些鎮靜劑和……」

「你回自己的房間,讓我自己處理這事。」傑西卡拍拍他的手臂,讓他別太介意自己的語氣,「這是惟一的途徑。」

傑西卡猛一揚頭,轉身大步穿過大廳,走向自己的屋子。冷冰冰的牆……過道……一道熟悉的門。她打開門,走進去,砰的一聲關上門。傑西卡站在那兒,憤怒地瞪著窗外:哈瓦特!他會是哈可寧人買通的間諜嗎?我們拭目以待。

傑西卡走到雕木嵌花的老式沙發椅前,把它調到正對門的位置。她突然清楚地意識到那把嘯刃刀的存在。她把刀鞘解下來,放在手裡,掂掂分量。她又打量了一遍房子里的擺設,把每一個細節都印在腦海里,以便應付緊急情況。牆角里有一架兩輪車,靠牆有一排木椅,兩張矮桌子,通向卧室的門邊放著一台齊特拉琴。

吊燈發出白色耀眼的光,她把燈光調暗,坐進沙發椅里,拍拍扶手,很欣賞這把椅子的凝重感,正好合適這種場合。

她想:現在就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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