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章 火寒奇毒

聽出藺晨的語中深意,夏冬心頭一凜,不由將聶鋒的手握得更緊。

「要解火寒之毒,過程非常痛苦。簡單地說,必須削皮挫骨。」藺晨看向聶鋒道,「聶將軍是鐵漢子,這個苦當然受得住,只不過……如果要徹底地解,須將火毒寒毒碎骨重塑而出,之後至少卧床一年,用於骨肌再生。此種解法的好處是解毒後的容顏與常人無異,舌苔恢複柔軟,可以正常說話,不過樣貌與以前是大不一樣了。」

「這沒關係啊,」夏冬鬆了一口氣,「樣貌變了,不是什麼大事。」

「我還沒說完。」藺晨垂下雙眼,「這樣碎骨拔毒,對身體傷害極大,不僅內息全摧,再無半點武力,而且從此多病多傷,時時複發寒疾,不能享常人之壽。」

夏冬的嘴唇剛顫抖了一下,蒙摯已跳了起來,大聲道:「你說什麼?」

「人的身體,總是有無法承受的極限。徹底地拔除火寒之毒,其實就是拿命在換。不過解毒之後若能好好保養,活到四十歲應該沒有問題……」

蒙摯的臉色此刻幾乎已經黑中透青,兩道灼灼的目光死死地盯在梅長蘇臉上,那樣子竟好像是在看仇人一樣。

夏冬覺得有些詫異,不由問道:「蒙大人,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蒙摯喘著粗氣將視線移回到衛崢身上,「你……還有聶鐸……你們守在他身邊是幹什麼的?你們就這樣眼睜睜讓他胡來?」

衛崢拚命忍著眼中的淚水,一張臉幾乎已扭曲得變形,但面對蒙摯的質問,他卻半個字也沒有辯解。

「蒙大哥……」梅長蘇低低叫了一聲。

「你還想說什麼?」蒙摯怒氣沖沖地吼了一句。「是誰告訴我只是身子虛養養就好的?這樣了你還跑到京城上上下下地折騰?你的命你不放在心上,可我們……我們……」

話吼到這裡,鐵打般的一個漢子。竟一下子哽住了,兩眼紅得象血。

藺晨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淡淡地道:「你罵也沒用。他是多有主見的一個人啊,衛崢也好,你也好,誰攔得住他?」

「你少廢話了,」梅長蘇冷冷地瞟了藺晨一眼。「快把你的話說完。」

「好。」藺晨深吸一口氣,道,「下面說說不徹底地解。這個解法原理上差不多,只是將毒性保留控制一下,不傷人體根本。解後可保毒性不像現在這樣發作,不須再飲血,身體雖不能恢複到武人體魄,但與常人無異,可享天年。只不過。全身白毛不能盡褪,舌苔的僵硬也無法盡解,說不清楚話。」

梅長蘇忙道:「他的毒性輕些。稍微說些簡單的音節,應該還是可以的吧?」

「我儘力。但常人一樣說話是絕不可能的。」

「容貌上呢?」

「比現在當然要稍好一些。」

夏冬怔怔地聽完。慢慢轉過頭來凝視丈夫。兩人目光交織,各自心中複雜的情愫。已通過眼底流入了對方的心頭。

他們知道,要相依相伴更長久,總不能強求完滿。

「即使是你現在的樣子,我也覺得很好,」夏冬微笑著撫平聶鋒臉上的長毛,「鋒哥,為了多陪我幾年,你忍耐一下好嗎?」

梅長蘇目光柔和地看著靠在一起的夫妻二人,長長鬆了一口氣,對藺晨道:「既然他們決定了,你就快做準備吧。你教飛流的熙日訣他已經練得很好了,到時候也可以讓他幫忙。」

「這是蒙古大夫的事,你別指手劃腳的,」藺晨把頭一仰,用下巴指了指蒙摯,「那個才是你的事,你是不是打算一直讓他這麼瞪著你?」

聶鋒這時也「嗬嗬」兩聲,有些著急地起身向梅長蘇走去,抓住他輕輕搖了搖。夏冬不明所以,一面跟在後面攙扶,一面問道:「怎麼了?」

梅長蘇笑了笑,反手握住聶鋒的手臂,安慰道:「你別管太多,我的情形跟你不一樣,現在很好。」

「是不一樣,」藺晨涼涼地道,「你當年比他現在更……」

「你給我閉嘴!」梅長蘇霍然回身,怒道,「太閑的話滾出去玩,這裡沒你的事了!」

「好好好,」藺晨抬起手做安撫狀,「我滾就是了。像你這樣背不動了還什麼都要背的樣子,我以為我就喜歡看?其實這世上最任性的一個人就是你了,自己不覺得嗎?」

「藺公子,」衛崢皺著臉拉了拉藺晨的胳膊,「你別總跟少帥吵,少帥有少帥的難處。」

「他是你的少帥,又不是我的。對我來說,他就是梅長蘇。」藺晨的唇邊一直保持著一絲笑紋,但眼睛裡卻毫無笑意,「我一直幫你,是盡朋友之責,要了你的心愿,可不是幫你自殺的。」

梅長蘇沒有理他,只對聶鋒道:「聶大哥,你先休息,我出去一下。」接著便轉身,看了看藺晨和蒙摯,道:「兩位請出來,我們到那邊談。」

藺晨聳了聳肩道:「不用跟我談,我發發牢騷罷了,什麼時候能拗過你?外面太陽好,我先晒晒去,明兒還要奉您的命,替他解毒呢。」說著甩了甩手,悠悠然地向外走去,走到外間時還順手拉住了飛流,一面揉著他的頭髮,一面將他一起拖走。

蒙摯沒有他這般閑適的表現,跟在梅長蘇身後一起出去時,一直陰著臉。被留在室內的三個人沉默了大半天,夏冬才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衛崢……你剛才喊他什麼?少帥?」

衛崢低下頭,抿緊了嘴唇。

「可你只有一個少帥……」夏冬轉到了他的前面,死死盯住他的眼睛,「你是那個意思嗎?」

衛崢仍然沒有回答。但聶鋒從後面過來,展臂攬住夏冬,用力抱了抱。

「天哪……」夏冬面色如雪。幾乎有些喘不過氣來。不過身為女子,她所想到的第一件事顯然跟男人們不同,「那……霓凰……」

衛崢慢慢將頭轉過一邊。當初為了霓凰,他曾經狠狠地揍過聶鐸一頓,當然也因此被林殊極其嚴厲地斥罵,可是現在,他卻覺得自己根本不在意了。

以前的願望現在已經慢慢縮成了很小很小的一點。他如今只希望自己的少帥能一年一年地活下去,而除此以外的其他任何事,盡可以順著少帥的意來安排,他喜歡看到怎樣,那就怎樣好了。

雖然在內心深處,衛崢是明白的,他所期盼的這最小最小的一點,其實才是那最為奢侈的部分。

與赤羽營副將此刻無奈與酸楚的心情一樣,在院中的另一個房間里。一團火氣的蒙摯面對著梅長蘇平和中略帶憂傷的目光,突然之間也覺得茫然無措,胸中空蕩蕩一片。

「我能怎麼樣呢?」梅長蘇靜靜地看著他。淡淡地道,「我還有事情要做。我需要正常的容貌和聲音,我也不能安安穩穩地找一個山林,就那樣保養著活到四十歲五十歲……蒙大哥。我能怎麼樣呢?」

「可是你該早告訴我……」

「早告訴你,我的很多安排你就不會聽了。」梅長蘇慘然一笑,「你們對我的情義,有時候難免會成為牽累。我很抱歉,可又不得不這麼做……」

「我以為你只瞞靖王,卻沒想到你還瞞著我。」蒙摯紅著眼睛長嘆,「靖王現在什麼都不知道,還真是幸福……」

梅長蘇皺起了雙眉,慢慢在旁邊椅上坐下,喃喃道:「景琰……只怕也難瞞他長久……我原本沒想到聶大哥還活著,他既然尚在人間,就有他應得的身份,這一點我不能隱瞞。可一旦景琰知道了那個病人就是聶大哥,那我也瞞不住了……」

「前些天我說告訴靖王,你還跟我生氣。紙里本就包不住火的,就算他不知道那是聶鋒,我也不信他到現在還毫無疑心。」

「我想的是瞞一時是一時。」梅長蘇低聲道,「太子未立,舊案未審,要做的事情還很多。先是東宮加冕,在那之後,靜貴妃娘娘會請皇上賜婚,冊立中書令柳澄的孫女為太子妃。中書令是文臣之首,對朝綱的把握能力遠非旁人可及。有了這樁婚事,靖王在朝廷上一定會更加平順。」

「小殊……」

「所以這個時候,」梅長蘇決然地截斷了他的話,「不能讓靖王分心,我必須看著他穿上太子的冕服,看著他舉行大婚。等到他足夠穩時,再想辦法利用蒞陽長公主手裡的筆供,把當年的舊案翻出來。如果不能在當今皇帝在位時重審此案,後世只怕會詬病靖王是為了與祁王的舊時情義而有所偏私。我要清白,就必須要徹徹底底地清白,好比當年身上的火寒毒,拔得再痛,也不能不拔。蒙大哥,已經走到最後一步了,你讓我走下去,好不好?」

蒙摯心頭一陣激蕩,眼圈兒已經紅了。正如藺晨所說的,再怎麼怒,再怎麼跳腳,可是面對著這樣一個人,誰又能拗得過他呢。

「蒙大哥,你真的不必那麼難過,我也不是馬上就要死的。」梅長蘇放緩了語氣,露出讓人難以抗拒的微笑,「我向你保證,只要赤焰的案子昭雪了,我就放下一切好好休養,我一定活過四十歲,好不好?」

蒙摯無奈地垮下了雙肩,罵道:「你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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