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隨著一道轟然巨響,堆積如山的書本崩塌下來。一個打扮如同照片中的老人跳也似的閃到房間角落去。打通兩戶人家而形成的房間幾乎完全被書本和紙張埋沒。書本嘩啦啦地崩倒。

「啊啊……等、等、等一下!」

「你是……自稱東野鐵男的人對吧。」

青木從隔壁入口進來說道。

「我、我、我不是……我是……」

老人胡亂搖著頭,一頭白髮變得散亂。鳥口愣住似地望向青木,青木也瞄了鳥口一眼,穿著鞋子就這樣踏上紙張,來到害怕的老人身邊。

「原、原諒我!我、你、你們是羽、羽田的人嗎?還是啊、啊啊……」

青木打開警察證,出示警徽。

「我是東京警視廳刑事部搜查一課的青木巡查。有些事想要請教你……。可以請你和我們走一趟嗎?」

老人張開牙齒脫落的嘴巴,接著他放棄掙扎似地垂下頭,說道:

「人是、人是我殺的……」

益田屈著身。

天空看似快要下雨了。

他靠在混合大樓骯髒的牆壁上。

然後偷看。接著他懷疑自己眼花了。

——中禪寺先生。

中禪寺先生怎麼會在這裡?

益田感到心跳加速。

他明明那樣囑咐眾人不要輕舉妄動……為什麼?

昨天中禪寺交代益田還要青木及鳥口,要他們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他說如果想救敦子,就不要亂來。但是益田無法信服。

因為他不明白為什麼要袖手旁觀。

唯獨昨天,中禪寺沒有多加說明。

即使如此……

益田還是覺得相信他比較好,因為再怎麼說,這都是中禪寺親口交代的話。

只是……益田也接下了羽田興司的委託,還收了訂金,他不能就這麼置之不理。鳥口和青木看來似乎也無法接受,於是三人決定背著中禪寺私下調查。

人手不足。對手實在太多了。地點也相隔遙遠。羽田說會派秘書幫忙他,但是益田到現在都還沒聯絡到那名秘書——津村信吾。增岡說儘管兇手已經落網,搜查卻不知為何陷入瓶頸。秘書是被困在那裡嗎?協議之後,益田決定讓鳥口和青木去甲府,住處可確定的只有東野一人。所以派兩個人處理確實的一邊,益田自己則去調查太鬥風水塾。

益田一大清早就前往大塚。

即羽田的備忘錄所記載的太鬥風水塾的本部,地址不在京都也不在滋賀,而是在豐島區大塚。很近。可是該處似乎是事務所,而不是南雲生活起居的地方,所以難說本人在不在。

現場的確掛著招牌,但風水塾並沒有營業。

益田從玻璃門窺望裡面,彷彿連夜搬遷了似地,房間一片空蕩,別說是桌子了,連個垃圾都沒有。不是歇業,也不是閉店,而是關門大吉了。益田在附近打聽了一下,說是上個月底左右搬走了。

羽田似乎是在四月中旬開始懷疑起南雲。南雲偽造經歷的時很快就曝光了。一個月後,繼續調查發現南雲詐領公款,因此南雲雖然沒有被提告,但是正被追究責任,當然也處於受到監查的狀態,所以應該不是趁夜潛逃吧。或許是無法從羽田制鐵詐取錢財,使得事業觸礁了。如果他所做的事業並不正派,當然也會躲起來吧。

只能去找南雲的自宅了。

於是益田決定拜訪木場的妹婿。

因為青木說,木場的妹婿以前曾經找過太鬥風水塾。為了慎重起見,益田事先問出了木場的妹婿的工作地點。

與木場一點都不像的妹婿——保田作治,一聽到益田是木場的朋友,立刻熱絡的笑了起來,非常親切地告訴他風水塾的資訊。他說風水塾除了大塚總部外,還有名古屋分部和靜岡分部。保田說他曾經打過電話問遍每個地點,打到靜岡分部時,是南雲本人接的電話,說:「我是南雲。」或許那裡就是他的住家。

靜岡分部位在清水。不管如何,都只能改天再去了。要是隨便打電話,可能會引起對方警戒。

益田辭去之際,保田纏人地追問木場的事。保田和大舅子之間似乎缺少交流往來,益田也不好說出木場失蹤,所以回答說他們一陣子沒見面了。保田說妻子明天就回來,希望在那之前聯絡到木場。

益田離開以後,才想到保田說的妻子就是木場的妹妹。

一想到木場也有家人,不知為何,益田感到一種仿若悲哀的不可思議心情。

然後他走入死胡同了。

益田想了一下,遂前往池袋。

他想去貓目洞看看。

青木和河源崎這個不良刑警,就是在那裡遭到韓流氣道會襲擊的。不知一起遇襲的女店主後來怎麼了?她的記憶一樣也被消除了嗎?

然後……

益田在池袋情色充斥的人潮中,發現了熟悉的和服男子。

在路上看到中禪寺,是件極為難得的事,更不必說是鬧區了。何況是這種大白天就充滿酒味的落魄郊區,看到中禪寺的概率就更是低到天文數字吧。

可是,益田不可能看錯。

距離日暮還有一段時間,然而街上已經有些喝的醉醺醺的猖狂之徒東倒西歪地四處徘徊。中禪寺宛如一陣風似地閃避醉漢前進。他穿著一身條紋簡便和服,打扮可以說是時代錯亂、格格不入,卻不顯得引人注目,也是因為他流暢的舉止之故吧。

火災遺迹中有一棟格外骯髒的商住混合大樓,和服男子彷彿被吸入似地消失了。益田隔著相當遠的距離尾隨在後。中禪寺的直覺靈敏,要是被他跟蹤,肯定不會發現,但隨便跟蹤他,兩三下就會曝光了。

益田站在入口邊,等了十分鐘以後,才戰戰兢兢地往裡望。大樓裡面一片昏暗,牆上遍布燒焦的痕迹,還有污垢及亂七八糟的塗鴉,猶如魔窟一般。益田踏進一步,裡面是幽暗的上升階梯——以及通往地獄深淵般的下降階梯。

——是哪邊?

條紋隱約晃過地獄深淵。

——下邊嗎?

益田凝目細看。

條紋消失在深處的門扉。

益田雙手貼壁,牆壁濕濕的,他沿著牆壁踏進四方形的洞窟。

裡面傳來中禪寺的聲音。

「咦?你是……」接著有女子說話。

「……中禪寺是嗎?」

「久疏問候。聽說你這次遭逢橫禍。」

「看就知道了吧。」

橫禍?

門壞了。門板靠在牆上,開出一道人可以出入的空隙。益田把身子縮的更小,腳邊掉著一塊生鏽的金屬板。

貓目洞……

——這裡就是……那麼中禪寺……

益田豎起耳朵。

「這……真慘呢。」

「你這麼覺得?那就幫我修修吧,我連打掃的力氣都沒了。啊,小心踏到玻璃。」

「你一直在這裡……?就這樣……?」

「是啊。因為,喏,裡面沒事嘛。只是亂成一團,沒客人來罷了。連燈都點不著了,暗是暗,倒是挺讓人安心的。要喝點什麼……啊啊,你不喝酒呢。」

「我不會喝酒,真抱歉。」

「這裡沒茶,要喝水嗎?」

「不必麻煩了……話說回來,潤子小姐,你沒受傷吧?」

「咦?嗯。那個小朋友……怎麼了?」

「人還活著。」

「另一個火爆浪子呢?」

「這我就不清楚了。重要的是……可以請你告訴我,他們兩個是在什麼樣的狀態下離開的?」

「你真是熱心助人呢。」

「……天性如此。」

「了不起,想學也學不來呢。不過我也不想學就是了。我啊,被青木——是叫這個名字嗎?被那孩子拉著手……那孩子拚命地想要保護我呢。挺帥氣的,讓我覺得偶爾被保護一下也不錯呢,……你笑什麼呢?」

「我並沒有笑啊。」

「算了,我隨口說說罷了。然後,上面有個圓臉的男子,叫什麼……·條山房的宮田,一副就是『我來救你們吧』的嘴臉。我擔心我的店,所以甩開他……跑了回來。」

「難得青木把你救了出去……?」

「是啊,我這個女人不值得救啊。但是啊,底下有個老爺爺在打架,所以我又跑了上去。結果恰好被我看到了……」

「看到青木被下藥……?」

「你知道嘛。那個宮田朝著青木的臉上噴藥粉呢。所以我……逃跑了。」

「逃跑了?虧你逃的掉呢。」

「因為青木癱軟了,宮田抱著他,就沒功夫抓我啦。竟然下藥,真是下三濫。噁心死了。」

「那麼……你回老家去了?」

「我才不會回去那種鬼地方呢。你這人記性也太好了吧?中禪寺,你一定很惹人嫌吧。我去了里美那裡,降旗的女朋友家。結果早上回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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