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就到此為止了。之後,青木的記憶與清醒的場面直接連接在一起。沒有中間。換言之,整整四天都是空白。只能說青木這段期間失去了意識,他不是帶著意志行動的。

「那麼……我和敦子小姐說過話嗎?」

「咦?昨晚老師帶青木先生過來的時候,我非常吃驚,問是怎麼了?結果青木先生露出好可怕的表情……」

「可怕的表情?」

「說是和氣道會發生亂斗,受了傷……」

「是我……說的嗎?」

「嗯,大概。所以說要先讓你休息……」

「我……那麼我只是一直在睡覺嗎?」

「是的。因為……」

不可能有這麼荒唐的事。

只能說,青木完全喪失了這四天的記憶。若非如此……

「敦子小姐。我……不,關於我這幾天做了些什麼,那個人——通玄老師怎麼說……?」

「呃,就說青木先生在找三木小姐……。三木小姐失蹤了,氣道會一定正拼了命地在找她,青木先生也……」

「不對!」

青木大叫。

敦子的表情露骨地轉為狐疑。

「我……我是在找木場前輩……」

沒錯。我是在找木場前輩。

「木場先生怎麼了嗎?」敦子問。不行,說了她也不會懂。重要的是……

重要的是……

青木慢慢地呼吸,壓抑激昂的心情。

——這個時候激動也於事無補。

「敦子小姐,我似乎被弄糊塗了,請你告訴我更詳細的情形。韓流氣道會……或是那些各路人馬,為什麼會想要這塊韮山的土地呢?」

「據說……是為了革命。」

「革、革命?」

「舊日本軍的隱匿物資……」

「隱匿物資?藏在哪裡?」

「藏在那裡的地下。」

「地下?防空壕還是什麼嗎?」

「不是的。據說那裡是帝國陸軍的地下軍事設施。」

「陸……陸軍?」

有那種設施嗎……?

「那似乎是設備相當龐大的設施,而且除了所謂的隱匿物資以外,還藏著價值數億元的大量鴉片……」

「鴉、鴉片?」

時價數億元——如果青木沒有聽錯,敦子確實這麼說了。那是青木完全無法想像的金額。

「然後,雖然我不太清楚,不過好像還有許多開發中的武器和零戰……」

「零戰?零式艦上戰鬥機嗎?」

怎麼可能?

「沒錯,有十架毫髮無傷的零戰……」

「不可能。」

青木忍不住爬了起來。

「零戰是海軍的啊!你說那個什麼地下設施時陸軍的吧?而且說什麼地下基地,根本就是痴人說夢。不可能的。什麼零戰……事到如今……事到如今那種東西……」

連看都不想再看到。

她到底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不……這是可能的。」

河源崎站在紙門後面,他的右眼周圍是一大片青黑色的瘀傷。

「松……松兄,你……」

「啊,恕我這樣子見人。」

河源崎向敦子行了個禮,坐到旁邊。他穿著四角內褲和圓領襯衫。不知為何,他的脖子上掛著念珠。青木一直沒注意到,不過自己的穿著也差不多。

「松兄,你……」

記得這四天的事嗎?

「……你知道……今天是六月十日嗎?我們……」

變得有些憔悴的河源崎轉向青木。

「老實說,我也有些混亂。好像有記憶,又好像沒有記憶。」

「在貓目洞遭到襲擊以後,我們怎麼了?」

「我記得我被岩井打倒,就這樣昏倒了。我有走到這裡的記憶,也和這位小姐打過招呼。是……昨晚對吧?」

「怎麼可能……?」

「重點是,小姐,你剛才提到的事……那是事實嗎?消息來源是哪裡?」

「是通玄老師說的。老師說韓流氣道會想要以那些物資作為軍資,把地下設施作為據點。向聯合國宣戰……」

「太愚蠢了!」

青木大叫。

「不可能有那麼荒唐的事。戰爭是國與國之間進行的,區區流氓,不管召集多少人,都不可能進行戰爭!好不容易和平總算到來……」

「還有人無法接受戰敗。」

河源崎打斷青木的話。

「就算是陛下的玉言,要日本無條件投降,有人還是難以接受——全日本不知道有多少人懷有這種心情。事實上,我隸屬的航空基地里,在玉音放送的隔天還是實施夜間飛航訓練。大家都在說,我們要死守在山裡,戰到最後一個人,然後壯烈犧牲。我們是認真的。」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青木吼道。「你是在歌頌戰爭者嗎!開什麼玩笑,說什麼蠢話……你、你坐過那種東西嗎?被吩咐飛去殺人,殺了人之後去死,孤身一人被塞進那種密不通風的棺材裡,你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嗎!」

對青木來說,零戰完全是一具在空中飛行的棺材。零戰的性能確實優越,它的行動機敏,續航距離也長的離譜,以戰鬥機來說是一流的。但是零戰的裝甲非常薄弱萬一被擊中,根本不堪一擊。

「青木兄,我不是國粹主義者,也不是歌頌戰爭者。可是我只知道一件事:這些人——無法接受波茨坦宣言的人。並不全都是國粹主義者。因為青木兄,你自己也一樣,現在你雖然說得出這種話,但是八年前你敢像這樣大聲說嗎?不可能說的出口。因為在那之前,為國家戰鬥、為國家犧牲才是正義的。那才是對的。」

「可是就算如此……」

「我明白,我非常明白。戰爭是不對的。可是在那之前,直到剛才的前一刻,我們都深信那才是真實,一心只相信這件事啊!就算有人對你說,從今天開始那再也不是真理了,你能夠馬上接受嗎?」

直到前一刻都還相信著,

卻被說那再也不是這裡了……

「這……」

「只是這樣罷了。只是這樣罷了啊。這跟國家、思想完全沒有關係。被鞭策、被命令著:去打勝仗啊!去殺人啊!就算突然被吩咐住手,也會一時剎不住腳而多踏出幾步啊。通報接二連三死在自己眼前啊。要是束手無策也就算了,但是如果自己保有足夠的飛機與人員,我才不會高舉雙手說什麼『好了我投降了對不起』咧……」

河源崎說的沒錯。青木也聽說厚木的海軍航空隊就是這樣。

「青木兄說的沒錯,戰爭是國家與國家之間進行的。就算我再怎麼憎恨他國,戰爭也不會因為這樣就開打。話雖如此,實際上上戰場的不就是我們個人嗎?管他國家之間決定要打還是不打,拼上老命的可是我們啊。就連我都這麼想了,一定還有更多憤恨不平的人。如果實際上真有那種武器和物資,也難保不會有人再打上一仗啊。」

「可是……什麼零戰……當時的日本根本沒有那種餘力了。別說是兵力了,當然武器也是……什麼都沒有,所以……」

「實際上面臨本土決戰時,政府曾經試圖將站立溫存在國內,不是嗎?聽說剛剛戰敗的時候,聯合國的戰略爆擊調查團展開調查,發現國內還有七千數百架飛機。聽好了,那是昭和二十年九月的事啊。光是零戰,就還有一千架以上。」

「可是……武裝被撤除了啊。如果聯合國都找到那麼多武器了。那相反地,表示應該已經沒有了。不管是物資還是武器,都不可能四處留存。再說……那種地下設施,我實在不認為在戰爭時還能夠建造那種東西。」

「整個日本不是都在挖洞嗎?全日本都被挖遍了。事實上到處都是防空壕啊。即將戰敗時,軍需工廠也遷移到地下,各地都建造了軍方的地下作業場。大本營本身也是地下設施,也有厚木的基地。令人惶恐的是,就連皇居也計畫搬遷到長野的地下壕,就算有地下基地也不足為奇。」

「可是……」

「聽說另一側……」

原本默默聆聽的敦子開口了。

「山的另一側,熱海那裡有入口,規模非常巨大。」

「敦、敦子小姐……」

「聽說確定戰敗以後,入口遭到爆破,現在甚至找不到在哪裡了。但是……」

「敦子小姐,所以說,那只是謠傳罷了。什麼零戰還有價值數億元的鴉片?這是妄想。把它當真才有問題。就算有那種東西,為什麼一介平民會知道?為什麼那個條山方的老師會知道?騙人的,那肯定是騙人的。你被他給騙了!」

「那麼……為什麼三木春子小姐和布由小姐……會被那麼多方的可疑勢力給盯上?通玄老師對我撒謊又有什麼好處?氣道會有什麼陰謀?青木先生能夠說明嗎?」

「敦……敦子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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