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番 山颪玫瑰十字偵探的憤慨 第五章

「河原崎,簡而言之就是這麼回事嗎……?」

中禪寺吞雲吐霧著說道:

「美術品竊盜集團中有一名嫌犯……被逮捕了。」

「沒錯。」河原崎巡查畢恭畢敬地說,「嫌犯迫正通,住在橫濱,今年三十八歲,有竊盜前科。案發之前,有人在現場附近目擊到他,因此我們報請神奈川縣本部協助,在他回到租屋處時予以逮捕。截至目前,他完全保持緘默。但他是竊盜集團一員,這一點應該錯不了。」

「怎麼能如此確定?」

「藤堂家的倉庫找到迫正通的指紋。」

這裡是京極堂家的客廳。關口和益田還有河原崎隔著矮桌,排排坐在中禪寺對面。

我則坐在稍遠一點的地方,觀望發展。

至於榎木津……他躺在榻榻米上呼呼大睡,睡得不省人事。

中禪寺瞥了一眼沉睡的偵探,問:

「你給榎木津看了那個人嗎?」

「看了。」

「讓嫌犯和一般民眾會面,這樣可以嗎?」關口問,「這不是違法嗎?」

「本官……只是請榎木津大師過目而已。並沒有讓他們會面。」

「什麼意思?」

「只是請榎木津大師參觀一下拘留所而已。」

「參觀啊……」

榎木津看到了什麼呢?

「然後……你跟著榎木津去了町田嗎?」

「是。」

河原崎的口氣活像個軍人。

也就是這麼回事吧。

榎木津是不是看到了那個叫迫正通的嫌犯一路上的記憶?

從八王子經過哪些地方,如何移動,榎木津看到他一路上的景色,記下來了吧。榎木津和河原崎……就是循著那些景色來到町田的。

那麼……

那裡就是根念嗎……?

這表示……根念寺——藥石茶寮也參與其中?

怎麼回事?

中禪寺「哦?」地發出奇妙的聲音,捻熄香煙。

「這下……該怎麼做呢?」

「該怎麼辦才好?」河原崎說。

「河原崎,你用不著那麼緊張啊。」

「可是中禪寺大師是榎木津大師的朋友,又貴為玫瑰十字團的中心人物啊!」

「喂,我可不記得我加入過那種不倫不類的集團。」中禪寺說,「總之……得想想法子才行。」

「想法子?什麼意思?我完全不懂。」

關口不服地說。我也一頭霧水。

「怎麼?這次很簡單,沒有半點謎團。」

「明明就謎霧重重。」

「只是你不懂罷了。」

「我也不懂啊,中禪寺先生。」益田討饒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噯,因為沒半點證據啊。既然你也是人家的弟子,偶爾也相信一下榎木津吧。」

「要我相信是沒問題,可是我首先就不知道這個大叔在說什麼啊,根本無從相信起嘛。什麼活埋什麼尖尖的,山面到底怎麼了?」

「我是說……榎木津的意思是,山颪就在藥石茶寮里。這下子懂了吧?」

「山颪怎麼會在餐廳里?」

「理解力真差吶。」中禪寺說,搔了搔下巴,「益田,你是不是愈來愈像關口了?」

「關口先生倒是說我愈來愈像榎木津先生跟中禪寺先生呢,可是也犯不著把人損到這種地步嘛。」

「什麼意思?」關口說。

「你……明白吧?」

「咦?」

中禪寺冷不防地問我。

「不拐彎抹角地想的話,就是……藥石茶寮中有美術品竊盜集團……」我說。

「明察秋毫。」中禪寺說。

「明察秋毫?不可能吧,京極堂。那種高級料亭,怎麼會跟美術品竊盜集團牽扯在一起?你總不會要說……是布施山人在搜集吧?」

這麼說來……布施山人——也就是古井亮順,是個相當狂熱的美術品收藏家。

若是這樣的話,或許有可能。有時候是會有一些超出常軌的收藏家。可是……

「不是,不是那樣。」中禪寺說,「亮順和尚的收藏品好像散落各方了。我想應該連一個都不剩了。」

「可是益田不是說……在茶寮成立前,和尚會叫來附近的老頭子老太婆,用那些高級器皿招待他們料理……」

「那是茶寮成立之前的事吧。」

「是這樣沒錯,可是……」益田露出古怪的表情。

「美術品竊盜集團開始在關東一帶橫行,是什麼時候的事?益田?」

「好像是藝術品和美術品這類東西價格暴落的時候……那伙人開始到處搜刮。唔,應該是戰後的混亂期開始的。不過我想一開始並不是什麼有組織的竊盜集團,而是詐騙或掠奪……當時是那種時代,沒有人會優雅地偷偷溜進別人家裡偷吧。實際上開始傳出可能是竊案的案情,是……」

「大概五年前左右吧?」

「是……吧。差不多。」

「古井亮澤複員是六年前。然後藥石茶寮成立,是在……」

「五年前……是嗎?」

「你們看看這個。」中禪寺拿出一本像目錄的東西,「這是四年前……在海外舉行的古美術拍賣會的目錄。這上面有幾樣日本的書畫古董和墨寶,這些……好像全都是亮順和尚的收藏品。」

「什麼?」

「你的意思是……它們被偷了嗎?」

「不清楚。至少警方那裡失竊的記錄。再說,這份目錄是四年前的。這表示刊登在上面的物品,至少在那之前就流出去了。因為這是海外的目錄,東西流出去不可能是這一兩天的事。若是贓物,以時期來看,是美術品竊盜集團開始橫行稍早之前,但是實在不可能是亮順和尚自己賣掉的。在戰後那樣混亂的時期,一個鄉下和尚可能將美術品帶出海外嗎?」

「不可能吧。」關口說,「那麼……是怎麼樣?」

「所以……噯,這只是一個可能,並非只有這個選項而已,但將其他條件一併考慮進去,我推測不單是物品失竊,而是整座寺院都遭到侵佔吧。」

「原來如此!」河原崎拍膝,「果然被冒充了,是吧。真是群心狠手辣的傢伙!」

河原崎將手指關節扳得吱咯響。

「這樣啊。我本來覺得就算侵佔那種破寺院也沒有什麼好處……原來如此,是看上了亮順和尚的收藏品啊,原來是這樣的理由啊……」

「真是陰險狠毒!」河原崎憤慨不已。

中禪寺目瞪口呆地看著河原崎那張年齡不詳的臉,說:

「河原崎,拜託你不要那麼激動,千萬別給我魯莽行事啊。血氣過剩的笨警察一個就太多了,一點兒都不缺。」

「下官失禮了。」河原崎再次恢複拘謹的態度。

「那伙人將偷來的亮順和尚的收藏品透過某些管道賣到了海外吧。然後用藉此得來的資金為資本,開設了那家藥石茶寮……接著他們以那裡為據點,經營起美術品的竊盜買賣組織……大概是這麼回事。這真是再好不過的幌子了。只是如果他們真的以各界要人為顧客,堂而皇之地干小偷,也實在太膽大包天了。」

「可是京極堂……你怎麼會知道那本目錄上刊登的美術品就是亮順和尚的收藏品?」

「海外的目錄多半做得很豪華,會附上照片。所以我搜集了大量的這類目錄,昨天拿到世田谷的寺院去,請常信和尚鑒定。他曾經在戰前見過亮順和尚兩次,看過亮順和尚引以為傲的收藏品,我想或許他還認得出來……」

中禪寺打開目錄。

「這個井戶的茶碗。常信和尚說,亮順和尚就是拿這個茶碗招待他喝茶的。這個茶碗形狀很妙,色彩也很獨特,所以他印象非常深刻。記憶這玩意兒有個傾向,只要想起一件事,就會連鎖式地想起其他事。常信和尚說他還記得這個、這個,還有這個花器。這幅義堂周信 的字,據說也是掛在茶室里。話雖如此,都那麼久以前的記憶了,不曉得究竟有幾分可靠……不過這尊佛像成了關鍵。」

中禪寺指著佛像的照片。

眾人都看過去。

「這是……?」

「這是地藏菩薩吧。尺寸相當大。應該相當值錢吧。」

「這尊地藏原本是在根念寺嗎?常信和尚記得它?」

「豈止是在根念寺,據說這可是根念寺的本尊。」

「本、本尊!」

「把本尊……賣掉了嗎?」

「雖然不曉得是誰賣的……總之是賣掉了。雖然不是沒有以地藏菩薩做為本尊的例子,但並不普遍,算是十分稀罕的。常信和尚是僧侶,茶碗姑且不論,本尊他可是記得一清二楚……」

我想只要是和尚都會記得的。

「聽說愛好古董的亮順和尚自豪地告訴常信和尚,根念寺的本堂還有另一尊地藏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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