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雲外鏡-玫瑰十字偵探的然疑 第五章

「那麼為什麼……」

中禪寺看著皮裝書的版權頁,向我問道。那口氣就像順道一問。

「身為重要關係人——不,頭號嫌犯的你,沒被逮捕、沒被拘留、甚至沒被訊問,而是在我家老神在在地悠哉喝茶?」

「哦,就是……」我差點遭到逮捕。

青木刑警一臉凝重地來訪,再次要求我自願同行。上午我已經把我能說的全說出來了,事到如今就算更進一步審問我,我也只能擠出近似妄想的內容來。

我想就算說出我這顆凡庸的腦袋絞盡腦汁擠出來的貧乏想像或稚拙推理,對警方也不會有任何幫助。

這一點警方應該也非常清楚才對。

不管怎麼樣,我都因為是個凡人,才被放過一馬罷了。

那麼既然要把我再一次拖到警署去……肯定是打算逼我招供。

如果我不是凡人,或許警方會以其他罪嫌逮捕我,或是強制拘提。那樣的話,或許我會遭到近似拷問的審訊,不是嗎?

幸而我是個印象非常薄弱的凡人,應該是個只要問問,就會有的沒的全部招認的呆瓜,或許警方就是明白這一點,估計只要把我叫去,照一般審訊,我就會不打自招了。

「總之,他們打的算盤,大概是把我帶去警署,等我露出馬腳,就把我逮捕吧。」

「馬腳?」中禪寺揚起一邊的眉毛,「你怎麼會露出馬腳?你有什麼馬腳可以露嗎?」

「呃,不,這……」

「再說,」中禪寺「啪」地闔上書本,「我在問的,不是你外行人的胡猜,也不是樂觀到可怕的悲觀展望。什麼可能早就被逮捕了、可能早就遭到拷問了,那種胡言亂語根本無關緊要。我是在問你為什麼現在可以追遙自在、問你演變成目前狀況的事實經緯。」

「哦……」這……

「是托神無月先生的福。」

「神無月……真怪的名字。如果是本名也就算了,如果不是本名,那還真是個品味差勁的名字吶。」

他的品味是很差勁沒錯。

「你是說,那個叫神無月的人救了你?」

「嗯。他擋到我面前,對來訪的青木先生說:想要逮捕他,最好先慢點。現在逮捕他只會讓警方丟臉。然後他說,明天我一定會以和榎木津先生一決高下的形式解決這宗命案,在那之前,請先暫緩逮捕這個人。」

「哦。」古書肆興緻索然地應聲,「然後呢?」

「哦,神無月先生指示青木先生——比起指示,感覺更像命令——他請青木先生明天把命案相關人士集合到這裡—上逼里說的是那棟空大樓,然後請警方轉達榎木津先生,叫榎木津先生務必過來。」

「榎木津啊…」中禪寺抬起頭來,表情難得地散漫。

「這、這一定是為了洗刷我的不白之冤……怎麼說,那個偵探要將眾人齊聚一堂,解開謎團……」

「什麼謎團?」中禪寺的表情變得更加懶散。

「謎、謎團……當然有謎團啦?」

難道……沒有嗎?

「本島,你這個人究竟是天真到什麼地步?真教人目瞪口呆。」我終於被目瞪口呆了。

「可、可是中禪寺先生,我、我可是岌岌可危呢。大家也都這麼說,我……呃,是可疑萬分……」

「我說啊,不管世人是不是懷疑你,最清楚你不是兇手的,不就是你自己嗎?根本用不著慌。真是的,現在的警察又不是戰時的特高警察 ,不會隨便逮捕兇手以外的人,更不會拷問兇嫌。再說,本島……」

中禪寺蹙起眉頭,端正坐姿。

「你口口聲聲說神無月為你解圍,可是青木那個時候並不是帶著逮捕令來找你吧?如果是要求你自願同行,你可以憑你的意思拒絕啊。只是那個叫神無月的傢伙自個兒在那裡吵吵鬧鬧,顛倒黑白,混淆視聽,把事情攪得複雜萬分罷了。」

「唔……」這麼一說。

「說起來,你今天離開警署時,有沒有告訴青木還是誰說你要去榎木津的事務所?」

「不,沒有。」

我沒有特地報告。沒有人問我接下來要去哪裡,要去哪裡,應該也是我的自由。我沒有獲得許可的必要,也沒有向誰報告的義務。

「那麼青木是怎麼掌握你的行蹤的?」中禪寺說。

「咦?」

「上次是因為近藤知道你的去處,青木才找得到這裡。可是這次不同吧?你沒有告訴任何人你要去哪裡。知道你去現場的空大樓的…只有益田和和寅兩個人吧?」

「是啊……可是……」

可是那裡是命案現場,也有警官監視,就算有刑警現身,也沒有什麼好不可思議的。

我這麼說,中禪寺嘆了一口氣:

「怎麼可能?……偶然晃到現場去,嫌犯就在那裡,既然剛好,就拜託他自願到警署來一趟——天底下才沒那麼湊巧的事,你不這麼想嗎?」

「太湊巧了嗎?」

「你聽好了,確實就像神無月說的,現場會查到你的指紋吧。可是那並不是什麼不利於你的事。」

「這樣嗎?」

「當然了。因為你打從一開始就頭尾一致地不斷供稱你人在現場啊。會找到你的指紋反而是理所當然,找不到你的指紋才蹊蹺了。」

是這樣沒錯。

「如果現場找到你的指紋,這會成為證明你的說詞的證據。這麼一來……做偽證的不就成了那些手下嗎?」

「唔,是的。」

「如果手下做了偽證,那麼真兇也有可能甚至不是權田了,所以警方才會想要詢問你更進一步的詳情吧。如果警方真的懷疑你,應該會立刻通緝你,那麼不管神無月這種古怪的民間人士說什麼,你都應該當場被警方拘捕了才對。」

「那麼……」

「告訴警方你人在那裡的,就是神無月本人。」中禪寺說。

「神、神無月先生?……為什麼?他是怎麼告訴警方的?」

「我說你啊……」中禪寺把堆在桌上的皮革書推到一旁,稍微朝我探出身子,「你冷靜一點想想看啊,本島。我不曉得他有大阪警視廳的保證信還是推薦函,縱然他持有那種東西,一個突然冒出來的一般平民,不可能進得了封鎖的命案現場的。就算現場勘驗已經結束,也是一樣。」

可是我們輕而易舉地成功進入了。

神無月只是耳語了什麼,警官就讓我們進入圍繩裡面了。關於這件事,後來過來的青木刑警也沒有責怪我們,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中禪寺困擾地說:

「所以說,你沒看到他說的介紹信吧?我猜神無月是這麼對看守的警官說的吧站在那裡的是本案的重要關係人本島某人,請火速連絡本廳的青木刑警。」

「咦?」

「青木刑警應該正在找他,連絡到青木刑警的話,他一定會吩咐你們留住這個人,在青木刑警趕到之前,我會在這裡監視著他——神無月八成是這麼說的吧。要是聽到這種話……警官會怎麼做?」

會怎麼做?

「會向……青木先生確認吧。」

「是啊。這立刻就可以確認了。如果神無月撒謊,一確認就拆穿了,如果不是謊話……噯,當然不能讓你給跑了吧。」

「哦……」

「因為有可能演變成責任問題,警官才會先叫你們在裡頭等著吧。」

「所以才讓我們進去嗎?」

「我想是的。然後警官連絡本廳。結果……你真的是重要關係人,而警方也因為我剛才說的理由,必須向你詢問更進一步的詳情,所以青木一定會這麼回答吧:我馬上趕去,別讓他們離開了……」

然後青木過來了嗎?

的確,除此以外,沒辦法解釋青木的登場。

「我不知道青木當時人在哪裡,不過他馬上就來了,應該是在本廳吧。神無月有效利用了青木移動的時間。你……一開始應該對神無月滿腹懷疑,結果卻完全落入了他的圈套。」

「圈、圈套?」

中禪寺露出兇惡的面相,說:「居然被那種三流貨色耍得團圈轉,這怎麼行?」

「三、三流?」

「三流啊。聽好了,所謂咒術,就是作法。能否在舉手投足、一言一語都面面俱到,是勝負的關鍵。據你說的聽來,那個叫神無月的人,他的表演是拙劣到一塌糊塗。因為連外行人的你都覺得假得要命,不是嗎?」

「我是這麼感覺。」

「連觀眾都覺得假——在這個階段,做為一個咒術師,他已經喪失了一半的資格。噯,這年頭的咒術師都是這種水準,也不能說全是他的錯。」

「他果然是個冒牌貨嗎?」

「咒術全是假的。」

「什麼?」中禪寺居然面不改色地說出這種話。

「全部……都是假的?」

「當然是假的啦。那類東西,只有成功讓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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