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五德貓-玫瑰十字偵探的感慨 第五章

「說就是那裡的右邊。」我伸手指道。

左邊是金池郭,右邊是銀信閣。金池郭外表看起來像一棟高級料亭。

說不定就是因為相常老舊了,感覺才會格外高級。建築物也是純日式的平房,好像還有宏偉的庭院。最近即使是和風建築,也有許多地方是和洋折衷,所以金池郭更讓人感覺占老吧。它具備的風範,使得它與所謂的藝妓茶屋那類風化場所有著一線之隔。即使如此……它無疑仍是一家私娼窟。

另一方面,銀信閣是一棟四層樓的豪華大樓,當然很新。

邊緣鑲了燈泡裝飾的華麗看板、用霓虹燈管描畫出來的英文字母。太陽都邏局掛在天頂,那些燈卻都已經亮了起來,閃爍不停。一樓幾乎全是玻璃牆,以裝飾柱隔開,可以看到裡頭的花卉及時髦的椅子等等。它應該是自詡為西洋風,但一點品味也沒有。

不過這是因為在大白天看才會如此,到了夜裡,或許這些也會顯得華美無比。阿節說是夜總會和附小房間的大澡堂,我連想都沒法想像那會是什麼樣的東西,不過銀信閣只是弄成西洋風罷了,說穿了裡頭好像也沒有多大的差別。

「我跟這種地方實在沒什麼緣吶。」

沼上張著嘴巴,仰望銀信閣,以目瞪口呆的口吻說:

「剛敗戰的時候,我曾經在黑市商人底下工作過,也出入過許多不三不四的地方,可是那陣子沒有這樣的設施吶。鬧區也完全變了個樣呢。那麼,那位小姐會過來這裡,是吧?」

沼上向我確認。阿節說她平口都會在四點整去店裡。她說她很盡忠職守。

至於我,前天缺勤,昨天跟今天也早退,實在不像話。

「受不了……那些人到底在想些什麼?」

結果我完全沒被知會事件的真相,還有這場作戰的全貌,沼上也是如此。他只聽到了自己該扮演斗么樣的角色。不過至少常時,沼上對事件提出了自己的一番見解,而且猜得似乎並沒有錯,所以應該比我好上一些。

「我實際上也不清楚究竟是怎麼樣呢。可是噯,也不是要做壞事,沒事的。」

沼上這麼笑道,他真的是一身僧侶打扮。

他身上那套法衣,是益田從服裝出租店租來的。

榎木津一直吵著和尚和尚,結果沼上真的被弄成了個和尚。話說同來,這個叫沼上的人,昨天還一副北海漁夫相,今天卻已經是即將前赴西方凈土的聖人模樣,實在恐怖。他是個很容易入戲的人嗎?

「先前我在出羽那裡被捲入一樁古怪的事件,那個時候被中禪寺先生給救了。那樁事件真的怪到了極點,像我,不但被柴刀劈了,還被吊起來監禁,只差一點就要被做成木乃伊了呢。不過那已經是三年以前的事了。」

「木、木乃伊?」到底是什麼事件?

沼上露出苦笑:「可是那位榎木津先生也真不是個泛泛之輩呢。他說要把那位……是叫美津子小姐嗎?要把那位小姐從醫院抓來,興沖沖地出門去了,可是他真的是要去抓人嗎?」

大概真的要抓吧。至於把人抓來要怎樣,我就不曉得了。

不,他說事情緊急,沖了出去,或許已經抓到了也說不定。我確認懷錶。離開中野以後,已經過了三個小時。

從榎木津的馬力推測,他應該已經抓到人,進入下一個階段了。

——晚了三十分鐘吶。

就在這個時候,道路另一頭冒出一張中國兒童的臉。

紮起袖子的和服、圍裙和購物籃。

「啊,那就是阿節小姐。」

沼上「咳」地清了清喉嚨。

「那我這路過的僧侶要上場嘍?後頭還有許多事等著辦呢。等一下還要去別處吧?會忙到晚上吶。」

「啊,來了。」

幾乎就在同時,阿節看到我,沼上發出大叫:「喝!」

我真的嚇了一大跳,往後踉蹌。連我自己都覺得演得真是逼真。或者說,這驚嚇不是裝的。

「什、什麼?」

「不妙!這實在太不妙了!」

——什、什麼啊?這……這傢伙也是那伙人的同類。他完全入戲了。

阿節跑了過來:「哎呀哎呀哎呀呀,你在做什麼?我還以為是誰,這不是偵探先生嗎?告訴你,不得了啦!我有打電話過去呢,你聽說了嗎?你聽說了吧?」

「我、我聽說了,美津子小姐……」

「事情更不得了啦!」

「咦?」

「聽說美津子姐不見啦!」阿節說。

已經抓到了,是吧。

「說真的,我都嚇死啦。我剛才在過來這裡的途中,繞去醫院看了一下,結果美津子姐不見了呢。醫院也亂成一團。美津子姐一定是偷溜出來了。可是她受了重傷呢,這下不得啦,該怎麼辦才好?欸,不好意思,可以請你告訴我該怎麼辦才好嗎?」

「喝!」

阿節摔了一跤,然後大叫:

「哇!這、這人幹嘛啊?」

「什麼話!什麼這人,這姑娘著實無禮!你給我聽仔細了,貧僧為了折伏貓魔岳之魔貓,在叡山修鍊五年、高野山修鍊十年、恐山修鍊十年,共累積了二十五年道行,人稱那多大子鈍痛,可是個德高望重的僧侶!」

「鈍、鈍痛?」

——果然是同類。

「修行了二十五年,你看起來也太年輕了吧?」阿節跌在地上說。

「真是娃娃臉呢。」我隨口幫腔。

「非也!貧僧是習得了不老之術。貧僧今年五十五了。」沼上掩飾得更誇張。

「好厲害,可以請你教我那個法術嗎?」普通人會相信嗎?

「這無法輕易傳授。重要的是,姑娘,這裡的房子充滿了邪念吶。特別是……右邊這一棟,被死不瞑日的女子冤魂以及老狸、川獺的靈魂給佔據了。」

「女人、老狸跟川獺?」

「沒錯。非常糟糕。」

「是嗎?唔,兩邊互搶客人,整天都在吵架沒錯啦。那麼另一邊有狗還是黃鼠狼盤據嗎?」

「這邊的是貓,妖貓。」

「貓?……這人是你朋友嗎?」

阿節問我,我激烈地搖頭。

「剛、剛才在那裡碰到的。偶、偶然碰到的。我、我是受榎木津拜託,來、來找阿節小姐……」

「十年前死了一個姑娘!」

本來就要爬起來的阿節再次摔了一跤。沼上的聲音充滿了低沉的磁性。

「欸,和尚,你看得出來哦?真的看得出來哦?」

「貧僧修行二十五年……」

「好厲害哦,欸,你怎麼會知道的?真的假的?我真的嚇到了耶。」

阿節不可能把別人的話聽到最後。

不僅如此……明明不聽到最後,卻深信不疑,真是個粗心的女孩。可是她的粗心也幫了大忙。

「那你會幫我們驅魔嗎?和尚?」

「驅魔是神主的工作。」

「那要怎麼辦嘛?」

「右邊的店被左邊的店詛咒了。」

「詛咒?」

阿節爬起來,抓住沼上的法衣衣角,把他拉到路邊去。

「欸欸欸,你說的詛咒是什麼?欸,是什麼嘛?我是右邊的店鋪老闆家的傭人哦,很湊巧,對吧?真的只是湊巧的哦。」

不是湊巧,是我們埋伏在這等她。

阿節眼睛閃閃發光地說著,「聽到詛咒這類事情,任誰都會在意嘛。」

我想這反應應該不是出於擔心,是愛八卦。沼上莊嚴地說:

「最近內宅出過什麼怪事,對吧?像是老闆……不,老闆夫婦……」

「他們感情壞透了。就跟和尚說的一樣。」

阿節近乎好笑地上勾了。

「果然吶。」

「看得出來啊?好厲害唷。可是就是嘛,噯,十年前小姐惹出事情以後,那對夫妻的感情就冰冷到底了。因為女兒殺了人,遠走高飛,這也是難怪嘛。他們一直是分房而睡,對話也非常冷淡。這樣說是有點過意不去啦,可是兩人之間根本沒有愛情嘛。老爺會變成一個守財奴,一定也是這個緣故。他會把隔壁店家當成眼中釘、肉中刺,跟人家作對,這心情我也不是不能了解,可是太過火了,就算不開這種店,錢也已經夠多了,可是為了搞垮隔壁的店,老爺在這裡砸了好多錢呢。」

「怨念……」

「是怨念啊,比海還要深的怨念呢。」阿節說。

——太簡單了。

這樣的話,我也做得來。就算不必特別誘導詢問,阿節也會自個兒把有的沒的全說出來。

「只要發生一點不好的事,老爺就全怪到隔壁店頭上嘛。身體不適、外頭下雨,全是小池家害的。電線杆是高的、郵筒是紅的,老爺也一定會說是小池家搞的鬼。要是問老爺,老爺一定會這麼說的。所有的壞事都是小池家害的。然後呢,我家老爺正在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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