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蟲。
聽見沙沙作響的蟲爬聲。
這蟲好討厭,濕黏黏的,
還黑不溜丟的。
大概是蟑螂吧。
想必沒錯。
而且,還長了一張老頭子臉。
岩川真司被蟲寒寒率奉的爬行聲吵醒。
他在一間完全黑暗的客廳里,在只有四疊半 大小的狹窄客廳正中間。
不知這裡是何處,不知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氣溫不冷也不熱。
只覺得天花板異常地高。
房間異常地寬敞。
分明只有四疊半的狹窄空間,牆壁看來卻很遙遠,伸手難及;一伸手,手臂卻像麥芽糖似地伸長,指尖離自己愈來愈遠。
聞到發霉的味道,還有塵埃的味道。
聽見聲音,哭泣的聲音與憤怒的聲音,安慰的聲音,怒吼聲、啜泣聲、大口喘氣聲、心臟跳動聲、皮膚髮顫聲……啊,全都聽得一清二楚。
但是,也混入了沙沙的雜音。
是蟲。
有蟲。
蟲——在岩川的腦髓里蠢動。
令人作嘔,從來沒經歷過如此不愉快的感受。塞了過多東西的腦袋裡,在如此狹窄、充滿髓液血肉的地方竟有蟑螂,實在難以置信。
聽見少年的聲音。
——是他。
是那個惡魔,那個把岩川的人生搞得一團糟的孩子,現在應該就在身邊。
岩川爬起身。
天花板陡然降低,彷彿隨時會頂到,好低的天花板啊。
啊啊,蟲好吵。
吵死了,什麼也聽不見。
岩川搖搖頭,世界咕嚕咕嚕地天旋地轉起來。
原來如此,是世界在搖動,自己一動也沒動。岩川覺得就是如此。但是——
父親是個可憐的人。
母親是個不幸的人。
老婆還活著嗎?
岳父死了嗎?
好想再見兒子一面。
唉,好想再畫圖啊。
岩川手握畫筆。
但是畫筆的筆桿好粗,筆尖銳利得像刀片,簡直像菜刀一般。岩川想,這隻畫筆沒辦法畫出細膩的圖吧,但是還是得畫。
岩川拿著菜刀在榻榻米上塗鴉,刻上「火間蟲」 的字樣。
慢著,住手——
蟲,像老頭子的蟲在腦中說了:
別做這種事情——沒有意義——
住口,少羅唆,別想阻撓我,我受夠了。
我必須殺了那孩子。
岩川手握菜刀。
那個少年悄悄潛入岩川的腦髓縫隙,奪走了岩川的一切。工作、家庭,以及岩川自己,都被那個傢伙破壞了。被那個惡魔少年給——
那傢伙究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