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見到那女人是在何時?茫茫然地,無法明確想起。
那是——
那是在我年幼之時——沒錯,
如此模糊的記憶,肯定是年幼時的事。
那時我見到什麼?見到了誰?
彷彿才剛要接近,卻又立刻遠離。
究竟是什麼樣的記憶?
總覺得忘卻了某個很重要的事情。
女人?對了,關於女人的記憶。
那是個非常、非常……
迷你的女人——
不對,不管多麼久遠的過去,
不管那時多麼年幼無知,
那種東西也不可能存在於世上。
會看到那種東西,絕對是我的幻覺。
因此……因此,我想這是一場夢吧。
一般而言,很少人能在醒來之後還清晰記得夢境,只知道自己做過夢,卻完全不記得內容;與其說忘記了,更接近無法想起。曾聽人說過,忘記並不是記憶的遺失,忘卻與無法回想或許是一樣的吧。
我們忘記某事時,並非永久地失去它,反而像是很珍惜地將之收藏起來,卻混在其中找不著了。因此,遺忘比起遺失還要更惡質。
只知道它確實落在記憶中難以觸及的深處,卻千方百計也無法拾得。而且這種記憶愈來愈多。
與其如此,還不如完完全全遺失了更好。
一個接一個珍藏記憶,連帶著找不回的記憶也愈積愈多了。
等到回過神來,才發現已塞滿了過多的記憶,腦子愈來愈脹痛,這究竟有何意義?我時常覺得,乾脆全都消失不見豈不很好?
所以,我最討厭做夢了。
我一點也不需要這些沒有用的記憶。
只會讓腦子愈來愈脹痛——
只會讓腦子——
頭痛欲裂,我從睡夢中醒來。
老毛病了。剛醒來,身子鈍重,無法活動自如。
似乎——又做夢了。
不對,不是夢,而是在沉睡之間錯綜複雜地想起了幾個討厭的回憶。可是——等到醒來,卻又忘得一乾二淨。
我不知道夢中所見是何時的回憶。只知道醒來後,討厭的回憶的殘渣像劣酒的糟粕沉澱在心底。
我緩緩坐起上半身,頭好痛。
挪起沉重的雙腳,移向地面,腦子裡傳來有如錐刺的痛楚,不由得趴向前,抱著頭忍耐痛苦。過了一會兒,總算緩和些了,我微微張開雙眼……
見到床的旁邊……
站著一個身高約莫十公分的迷你女人。
——她在這裡。
那女人皺著眉頭,眼神悲傷地看著我。
——啊,原來她在這裡啊。
突然間,我感到十分懷念,卻又非常寂寞——我移開視線。
不願去看,不願去看。
不能看她。
我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