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亞蘭·布隆博士和傑克·克勞福德坐在摺疊椅上,這是克勞福德辦公室里剩下的惟一傢具了。

「壁櫥空了 ,博士。」

布隆博士端詳著克勞福德猿猴一般的臉,琢磨著他到底想說什麼。透過他的外表,醫生看到了一個像X光儀一樣冷峻的頭腦。

「威爾去哪裡了?」

「他會出去溜達一圈,要把火氣平息,」克勞福德說,「他恨勞厄茲。」

「萊克特公布了威爾的住址以後你覺得你會失去威爾嗎?他可能選擇回到他的家庭里去。」

「最初我是這麼覺得。他確實動搖過。」

「這很容易理解。」布隆博士說。

「後來我想到——他回不了家,莫莉和威利也回不了,『牙仙』一刻不被剷除,他們就一刻無家可歸。」

「你見過莫莉了?」

「見過。她人很好,我喜歡她。不過她肯定恨不得讓我的背折了並被打進地獄。我現在得躲著她。」

「她覺得你在利用威爾?」

克勞福德嚴厲地瞪了博士一眼。「我有些事想和他談,我需要和你先商量一下。你什麼時候去昆迪克?」

「周二上午,我把課推遲了。」布隆博士是聯邦調查局研究院行為科學部的客座講師。

「格雷厄姆喜歡你。他知道你不會和他做大腦的遊戲。」克勞福德說。布隆剛才關於利用格雷厄姆的話刺痛了他的胃。

「我沒那麼做過,將來也不會做。我對他像對我的病人一樣守信用。」

「的確如此。」

「我希望做他的朋友,而且我現在也是。傑克,是因為我的專業我才去觀察。別忘了,你請我對他做一次精神分析的時候,我拒絕了。」

「是彼得森,樓上那位,想要這個分析。」

「是你向我提出的。無論如何,即使我曾經對格雷厄姆做過什麼,即使真的有什麼東西可以對第三方有利用的價值,我也會把那些信息抽象成一種外人完全看不出來的形式。即使我對他做任何學術上的研究,我只會在死後才發表。」

「在你死後還是他死後?」

布隆博士沒有回答。

「有件事我注意到了——我一直很好奇:你從來沒有和格雷厄姆單獨在一間屋子裡待過,是不是?你避得很好,並不像刻意的。可是你從來沒和他一對一地單獨在一起過,為什麼?是不是你覺得他有心理障礙,這是原因所在嗎?」

「不,他是個有超前視覺記憶的人——但我不覺得他心理有問題。他沒讓頭兒拿他做實驗,可這本身說明不了任何問題。他討厭被刺探被研究,我也一樣。」

「可是——」

「威爾想把這項工作當成一個純粹的智力遊戲,而且從法醫學上的一個狹義的定義來看,這本身就是個遊戲。他在這方面很在行,可是別人也有同樣在行的,我估計。」

「恐怕沒有幾個吧。」克勞福德說。

「他比別人多的是純粹的感情移入的能力和想像力,」布隆說,「他可以預見你的想法,或我的——也許還有其他人的想法,只要他們能讓他恐懼或者噁心。這是種讓人難受的天分,傑克。感知的能力是把雙刃劍。」

「為什麼你從來不和他單獨在一起?」

「因為我對他有一種職業病似的好奇,而他很輕易就能捕捉到。他的思路很敏捷。」

「一旦他發覺你在小便,他會把你的遮羞布扯下來。」

「這比喻真齷齪,倒是挺準確。夠了,你已經報復得可以了,傑克。咱們言歸正傳吧。我厭煩這樣的談話。」

「對於表明心跡的嘗試,也許。」克勞福德說。

「實際上是因為我的膽囊。你想要什麼?」

「我現在有了一個和『牙仙』對話的平台。」

「《國民閑話報》。」布隆博士說。

「對。你覺得有沒有這樣的可能,就是我們對他說一些話,促使他走向自我毀滅?」

「促使他自殺?」

「他自殺我沒意見。」

「我懷疑這能否見效。對於某些精神病這可能奏效,而對這個案例,我覺得夠戧。要是他這麼容易自我毀滅,就不會那麼小心謹慎了,也不會把自己保護得那麼好了。如果他是個典型的偏執狂精神分裂症患者,你有可能影響他,讓他狂妄,以便讓他浮出水面。你甚至可以讓他傷害自己。不過我不會幫助你的。」自殺的念頭是布隆十分反對的。

「不,我知道你不會的。」克勞福德說。「我們能激怒他嗎?」

「為什麼你想了解這個問題?什麼動機?」

「讓我換個方式問:我們能激怒他以便能轉移他的注意力嗎?」

「他已經把精力集中在格雷厄姆身上並把他當做對手,你知道這一點。別繞圈子了。你已經決定用格雷厄姆做誘餌了,是不是?」

「我覺得我不得不這樣做。不是這樣就是在25號那天血流成河,足夠把他的雙腳淹沒。幫幫我。」

「我不能肯定你是否知道自己需要什麼。」

「建議——是我想要的。」

「我不是說從我這裡,」布隆博士說,「你從格雷厄姆身上要什麼。我不希望你錯誤地理解它。在一般情況下我不會說出來的,但是你應該知道:你知道威爾工作的一個最強烈的原動力是什麼嗎?」

克勞福德搖了搖頭。

「是恐懼,傑克。他經常對付恐懼。」

「因為他受過傷?」

「不,不完全是那樣。恐懼來源於想像。它是一種懲罰,是獲得想像的代價。」

克勞福德盯著他扣在腹部的粗大的雙手。他的臉紅了。談論這事讓人尷尬。「當然,這種話題是在訓練場上與大孩子們提都不會提及的,對不對?別擔心告訴我他害怕。我不會以為他不是『千里挑一』的。我還不是個徹頭徹尾的笨蛋,博士。」

「我從來就沒覺得你是過,傑克。」

「如果我不能保護他的話我不會讓他衝鋒陷陣的。哦,對,至少我能百分之八十地保護他。他本人的防衛能力也不差。不是最棒的,但是他反應很快。你可以幫我們把『牙仙』激怒嗎,博士?許多人已經死了。」

「除非格雷厄姆預先知道所冒的風險而且自願承擔它。我必須親耳聽他說。」

「我和你一樣,博士。他從不像你我這樣相互之間搞搞惡作劇。」

克勞福德在吉利爾實驗室旁邊的那個小辦公室里找到了格雷厄姆,他臨時佔用了那裡,並且在那堆滿了死難者的照片和私人信件。

克勞福德等格雷厄姆放下手裡的《法制要聞》。

「讓我告訴你25號會發生什麼吧。」他不需要告訴格雷厄姆25號是滿月。

「他會再次犯案的。」

「是的,如果我們25日再遇到麻煩的話。」

「不是如果,而是當我們遇到的時候。」

「前兩次都是在周六夜裡。伯明翰,6月28日,周六晚上是一輪滿月。亞特蘭大是7月26日,滿月的前一天,不過也是星期六夜裡。這一次滿月在星期一,8月25日。不過,因為他喜歡周末,我們就從周五開始做好準備。」

「做好準備?我們準備好了嗎?」

「是的。你知道教科書里是怎麼教的——偵察一個兇殺案件的最理想的方式?」

「我從來沒看過真正那麼偵察的,」格雷厄姆說,「案子從來沒那樣破過。」

「沒有,很少見,但如果真能做到的話也是很棒的:派一個人進去,只派一個人,讓他在現場里來回走。他帶著錄音機而且一直描述。他在那個沒有被任何東西破壞的現場里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只有他一個人……只有你一個人。」

一陣長時間的沉默。

「你想告訴我什麼?」

「從星期五晚上開始,22號,我們讓一架格蘭曼直升機在安德魯斯空軍基地待命。我從內部借。基本的實驗室成員也守在那上面。我們待命——我、你、吉利爾、吉米,普賴斯、一名攝影師,再有兩名負責審訊的警官。然後報警電話就來了,我們出發。不是在南邊就是東邊。我們能在一小時十五分鐘內到達。」

「那當地的警察局呢?他們沒必要與我們協作,他們不會等的。」

「我們可以事先讓警察局的頭頭們和警官們知道,傳達到每一個基層領導。我們現在不就在討論調度員的控制台上和當值警官的辦公桌上貼的命令嗎?」

格雷厄姆搖了搖頭。「管不了多大用,你甭想讓他們保密,他們做不到。」

「我們要求的只是保密這一件事——這並不算多。我們只要求他們在兇殺案報告來了以後,第一批警察進去查看一番,醫療人員進去確認裡面沒有活著的人。然後他們都出來,設路障,詢問目擊者,他們願意怎麼搞就怎麼搞,可是屋子裡的原物,必須貼封條,直到我們到了。我們開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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