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第六章

辦私事的時候亮警燈是違反規定的。但是丹斯管不了那麼多了。緊急裝置是很聰明的方法,因為她在從霍利斯特回薩利納斯的68號公路上用超過限速兩倍的速度疾駛。伊迪·丹斯20分鐘後將被傳訊,她要趕到那裡,她必須出面。

她在想什麼時候開庭審判她媽媽。誰又會作證呢?那些證據到底會說明什麼呢?

她還心情沉重地想到:她會不會被傳去作證?

如果伊迪被判有罪會怎樣?丹斯了解加州監獄。那裡的服刑犯大都沒有文化,有暴力傾向,他們的頭腦不是被毒品就是被酒精給損害了,要麼生下來時已經殘疾。她媽媽在那種地方精神會垮掉的。到頭來,判決將有可能是死刑——懲罰人的極刑。

她為自己給比爾寫那封電子郵件而感到懊惱。那是幾年前隨意寫的,沒想到會對她媽媽的命運有著天大的影響。

這使她想起了「奇爾頓報道」,所有那些有關特拉維斯·布里格姆的帖子,都是錯的,完全錯的——但是這些東西卻依然存在,存在於伺服器中和個人電腦的硬碟里,永遠地存在著。人們從現在起5年、10年或20年後還有可能會看到,甚至100年後也能看到,但對真相卻一無所知。

丹斯的手機震動起來,把她從煩惱的思緒中震了回來。

是她父親發來的一條簡訊。

我在醫院跟你媽媽在一起。趕快過來。

丹斯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是怎麼一回事?傳訊15分鐘後就要開始了。如果伊迪·丹斯在醫院的話只有一個原因,她病了或受傷了。

丹斯立即撥父親的手機號碼,但被要求聲訊留言。當然,他在醫院裡要關機。

她難道是受到了襲擊?

還是她試圖自殺?

丹斯猛踩油門,加快了速度。她的思緒翻滾著,已經失去了控制。心想,如果媽媽企圖自殺的話,那是因為羅伯特·哈珀掌握了不利於她的確鑿證據,再抗爭下去也是徒勞無用。

丹斯回想起那個該死的評論,它把伊迪熟悉胡安·米利亞爾死亡時重症監護室走廊的情況說了出來。

在側室有幾個護士,但只有她們,他的家人都走了,也沒有來訪者。

她飛速駛過薩利納斯、拉古納塞克和機場。20分鐘後,她駛進醫院的環形車道。汽車猛地減速,越線開到了殘疾人停車位上。丹斯跳下車,健步如飛地朝醫院主入口衝過去,還沒等自動門完全打開就擠了過去。

在接待處一副驚訝表情的接待員抬起頭來說:「凱瑟琳,你這是——?」

「我媽媽在哪裡?」警官問。

「她在樓下——」

丹斯早已穿過門道朝下衝去。樓下只意味著一個意思:重症監護室。具有反諷意味的是,那裡是胡安·米利亞爾死去的地方。如果伊迪在那裡的話,至少說明她還活著。

到了底樓,她推門進去,朝重症監護室衝過去,卻無意間看了一眼餐廳。丹斯氣喘吁吁地猛然停住,身子的一側突然一陣劇痛。她透過打開的門道看過去,只見4個人坐在桌旁,面前都放著一杯咖啡。他們分別是醫院的院長、保安科科長亨利·巴斯科姆、丹斯的父親,還有……伊迪·丹斯。他們在討論什麼,參閱著擺在面前的文件。

斯圖亞特抬眼看過來,臉上浮現出笑容,用食指示意了一下,丹斯猜他的意思是說他們一會兒就好。她媽媽也朝她看過來,表情不怒也不喜,又重新把注意力投回到醫院院長身上。

「嘿。」一個男人的聲音從她的背後傳過來。

她轉身,是邁克爾·奧尼爾。

「邁克爾,出什麼事了?」丹斯氣喘吁吁地問道。

他鎖著眉頭問:「你沒有收到信息?」

「只收到爸爸發的信息,說他們在這裡。」

「我不想在你執行任務時打擾你。我給奧弗比講過,向他彙報了具體詳情。他本來要在你完成任務後再給你打電話。」

噢。不過他不能把這個過失歸咎於她那位心不在焉的上司;因為著急要去參加傳訊,她沒有把抓捕奇爾頓的事告訴他。

「我聽說霍利斯特的行動很順利。」

「是的,大家都安然無恙。奇爾頓已經被收押。特拉維斯的頭部撞了一下。就這樣。」她眼睛盯著餐廳內部,「這是怎麼回事,邁克爾?」

「對你媽媽的指控撤了。」他說。

「什麼?」

奧尼爾猶豫了一下,看起來幾乎有些局促不安,然後說道:「我沒有告訴你,凱瑟琳。我不能告訴你。」

「告訴我什麼?」

「我辦的那個案子。」

另外一個案子……

「與集裝箱案沒有關係,那個案子仍然停滯不前。我接了你媽媽的案子,進行獨立調查。我告訴治安官我想辦這個案子。我一再堅持,他於是答應了。眼下阻止哈珀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如果讓他定了罪名的話……其實,你知道上訴後推翻一個判決結果的幾率會有多大。」

「這你一句都沒提過。」

「我們是這樣計畫的。我可以辦這個案子但是不能夠提及任何東西。我必須要證明你對我做的一切一無所知,不然會犯公私利益衝突的忌諱。連你爸媽都不知道。我跟他們談過這個案子,但也只是隨便聊聊。他們從來沒有起過疑心。」

「邁克爾。」平時很少流淚的丹斯這時淚眼盈盈。她抓起他的胳膊。兩人四目相對,一個是棕色眼睛,一個是綠色眼睛。

他皺起眉頭說:「我知道她沒罪。伊迪會奪走誰的生命?簡直是瘋了。」他咧嘴笑了起來,「你注意到我最近給你發簡訊談了很多東西嗎,還有電子郵件?」

「是的。」

「因為我不能對你本人撒謊。我相信一會兒你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她笑了,想起他每談到那樁集裝箱案都是含糊其辭。

「但又是誰殺的胡安·米利亞爾呢?」

「丹尼爾·佩爾。」

「佩爾?」她驚訝地低聲說道。

奧尼爾解釋說,並非是佩爾本人殺的胡安·米利亞爾,而是一個跟他有關的女人殺的——他的搭檔,丹斯在昨天開車把孩子送到她父母家的時候曾經想到過這個女人。

「她知道你對她是多麼大的威脅,凱瑟琳。她可以無所不用其極地阻止你。」

「你為什麼會想到她呢?」

「通過排除法,」奧尼爾解釋說,「我知道你媽媽絕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我知道胡里奧·米利亞爾也不會做——他所有的時間都可以證明他沒有做。他父母不在那裡,也沒有其他的警察同事在場。所以我想誰會有把謀殺的罪名嫁禍給你媽媽的動機呢?這時我想到了佩爾。你負責抓捕他,並且差點兒就抓到了。逮捕你媽媽可以讓你分心,即使不會迫使你完全離開這個案子。他自己不能做,就讓他的搭檔做了。」

他又解釋說,那個女人是假裝申請護士工作而溜進醫院的。

「申請工作,」丹斯說道,點了點頭,想起了康妮在調查中發現的情況,「這些申請者和米利亞爾之間沒有什麼關聯,所以我們沒有注意。」

「目擊證人說她穿了一身護士服,好像她剛從另一家醫院值完班,來蒙特雷灣醫院申請工作。」奧尼爾說道,「我查過她的電腦,發現她在谷歌上搜過藥物相互作用的信息。」

「車庫裡的那些證據呢?」

「是她放在那裡的。我讓彼得·貝南頓仔細地檢查了一下車庫。一組犯罪現場勘查人員發現了一些頭髮——哈珀手下沒有發現的東西。這些頭髮是她的,DNA可以比對上。我肯定她會認罪的。」

「我很難過,邁克爾。我幾乎相信是她……」丹斯甚至無法控制住自己把話說下去,「我意思是說,媽媽當時告訴我胡安請求她結束他的生命時看起來很不安。在胡安被殺的時候她講自己不在重症監護室那層樓上,但她又說漏了嘴,講她知道那個地方除了幾個護士之外沒有其他人。」

「噢,她曾經跟一名重症監護室的醫生講過話,是他告訴你媽媽所有的訪客都走了。伊迪絕沒有在那個樓翼里。」

一次信息誤傳和跟著將錯就錯的假定。對於干她這一行的人來講可不能原諒,她心裡自嘲道。「那哈珀呢?他還會追查這個案子嗎?」

「不會了,他在收拾東西回薩克拉門托。他把案子交給了桑迪。」

「什麼?」丹斯很震驚。

奧尼爾注意到了她的表情,笑起來,「沒錯,他對司法不感興趣,而只對能夠讓人關注的罪名感興趣,因為涉及的是一位在政府任職的警官的媽媽。」

「噢,邁克爾。」她又捏了捏他的胳膊。他用手握住她的手,向別處看去。她對他的表情感到奇怪。他看到了什麼?一種無助感還是一種無所寄託的感覺?

奧尼爾正要開口但又止住了。

或許是想對她說抱歉,因為他撒了謊,沒有講出他的這一調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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