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三隻老鷹 第六章

晚上十點零五分

最後的地點。

我帶你去的地方——那個黑……

帕克·金凱德站在文件室的黑板前,雙手在腰間,盯著面前的謎題……我帶你去的地方——那個黑……

「黑什麼呢?」埃文斯博士沉思著。

凱奇聳聳肩。盧卡斯與正在淑女麗茲號遊艇上搜索的實物證據小組的刑事案現場專家通話。她掛斷電話後對大家說,正如他們所料,現場收集到的物證很少。刑事案現場專家找到了幾枚彈殼,上面有些指紋,已經輸入指紋自動辨識系統,一有結果,監視組會用電子郵件通知盧卡斯。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證據了。目擊證人指出,槍手是白人,年齡難以判斷,身穿深色大衣,手提棕色紙袋,據推測是用來裝機關槍的。現場也找到一點纖維,實物證據小組的技術人員鑒定後認為是紙袋的纖維。由於過於普遍,所以追查不出來源。

帕克環顧四周問:「哈迪人呢?」

凱奇說出哈迪暗中與市長通了消息,導致市長到麗茲酒店插手搗亂一事。

「被她趕走了?」帕克邊問邊朝盧卡斯的方向點頭。

「沒有。我以為她會趕他走,不過哈迪被她臭罵一通。最後盧卡斯打算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人在樓下的研究圖書室,希望能彌補他犯下的大錯。」

帕克回頭看托比。年輕的托比緊盯著電腦屏幕,迴文字謎的程序正嘗試拼出「黑」字後面的字母,卻一直未果,因為這部分的損害程度遠比寫著淑女麗茲的那部分更加嚴重。

帕克踱步了片刻然後停下,抬頭盯著黑板看,忐忑不安起來,似乎線索就在腦子裡縈繞,卻又想不出來。他嘆了口氣。

他不知不覺間站到盧卡斯身邊。她問:「你兒子怎樣?羅比還好吧?」

「他沒事,只是受了點驚嚇。」

她點點頭。附近一台電腦發出聲音:「您有一封來信。」她走過去閱讀電子郵件內容,搖搖頭:「彈殼上的指紋,其實是遊艇上的客人撿彈殼當紀念品時留下的。已經查過這個客人了,沒問題。」她按下儲存鍵。

帕克看了屏幕一眼:「那東西害我變成過時的古董了。」

「什麼東西?」

「電子郵件,」他看著盧卡斯說,「我是說,文件鑒定師的工作快消失了。有了電子郵件,大家比以往更常寫東西了,不過——」

「不過近來已經很少有人再動手寫字了。」她替帕克說完整句話。

「對。」

「真可惜,」她說,「這樣一來,我們失去了很多好用的證據。」

「對。可是我難過的不是這個。」

「難過?」她看著他。雖然她的眼光柔和了許多,然而在偵辦刑案的場合出現這種感情用事的字眼,令她再次露出警覺的神情。

「對我來說,」他告訴盧卡斯,「筆跡是人類的一部分,就像幽默感或想像力一樣。你想想看,人死後,筆跡是人留下來的為數不多的東西之一。筆跡能延續幾百年、幾千年。最能永垂不朽的東西,大概就是筆跡了。」

「人的一部分?」她問,「可是,你不是說書寫分析學是騙人的把戲?」

「不是,我的意思是,一個人不管寫下些什麼,都能反映出他的本性。無論字寫得怎樣,表達什麼意思,就算是寫錯字或是寫得不知所云都一樣。有人想出了這些字,而且動手寫在紙上,這樣就算數了。這對我來說,簡直像奇蹟一樣。」

她低頭盯著地板。

帕克繼續說:「我一直把筆跡當做是人心和人腦的指紋。」他自嘲地笑了笑,擔心她可能對這番多愁善感的見解作出無禮的反應。但這時出了一件怪事。瑪格麗特·盧卡斯點一下頭,然後趕緊將視線移開。帕克立刻想到,會不會是她注意到附近一台電腦又閃現了一封電子郵件。然而並沒有人發送了新郵件。她轉頭後,帕克可以看見屏幕上反射出她的臉,看見她眼中淚光閃爍。他從來沒有料想到盧卡斯會有這種反應,但她的確正在拭去淚水。

他正要問她怎麼了,她卻猛然轉身,走向夾著燒焦黃紙的玻璃片。盧卡斯沒有給帕克機會問她為什麼落淚,趕緊說:「他畫的那些迷宮,你認為會不會是線索?說不定是暗示著什麼?」

他沒有回答,目光也沒有從她身上移開。她匆匆轉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又問:「我問的是他畫的迷宮。」

過了一會兒他研究著黃紙。只有精神病人才會留下暗藏玄機的圖畫當做線索,但這種情形也十分罕見。不過帕克決定,檢查一下也無妨,反正可用的線索這麼少。他將玻璃片放在投影儀上。

盧卡斯站在帕克身旁,雙手交叉放在胸前。

「我們要找的是什麼?」凱奇問。

「是看這些線條有沒有組成字母嗎?」盧卡斯問。

「很好。」帕克說。她開始領會解謎的訣竅。兩人仔細查看線條,卻一無所獲。

「也許,」她接著又提示道,「是一幅地圖。」

這個想法也不錯。

大家盯著縱橫交錯的線條。身為特區外勤處主管的盧卡斯,對本市的平面圖了如指掌,但她想不出迷宮符合任何一區的街道或周邊區域。其他人也束手無策。

托比回頭看看自己的電腦,搖了搖頭:「迴文字謎的程序沒用。紙灰不夠多,根本湊不齊其他字母。」

「看來我們只能用老辦法來解題了。」帕克一邊踱步,一邊望著黑板,「『……黑……』」

「某個黑人組織嗎?」埃文斯提出。

「有可能,」帕克說,「不過別忘了,主謀很聰明,受過教育。」

凱奇皺眉:「什麼意思?」

回答的人是盧卡斯:「『黑』這個字的首字母是小寫。如果是專有名詞的話,主謀大概會大寫。」

「完全正確,」帕克說,「我覺得是形容詞。雖然他有可能想寫的是黑人,不過我很懷疑他指的是特定組織。」

「不過,別忘了,」凱奇說。「他也喜歡愚弄我們。」

「也對。」帕克承認。

黑……

帕克走向鑒定桌,俯視著勒索信。他將兩手撐在兩側,盯著字母i上面那滴「惡魔的淚珠」,盯著單純的墨漬看。

你究竟知道些什麼?他在心中質問勒索信。為什麼不告訴我們?你守住的到底是什麼秘密?什麼——

「我有發現了!」門口有人高呼。

大家全轉身。

倫納德·哈迪警探小跑著進入文件室,腋下夾著一沓紙。他一路跑進來,停下腳步喘著氣:「好了,盧卡斯,你說得對。我不懂槍,專長也不是刑事偵查,不過在找資料方面,沒人比得上我。所以我決定去找一下資料。我用『掘墓者』這個綽號去找,結果找出這堆東西。」他將那沓紙放在桌上,開始翻閱,又看了小組成員一眼,「剛才發生的事,我向大家道歉。市長的那件事,被我搞砸了。我只是想幫點忙,避免無辜群眾受傷。」

「別提那個了,哈迪,」盧卡斯說,「你發現什麼了?」

哈迪問埃文斯博士:「你用這個名字去搜尋的時候,用的是什麼資料庫?」

「嗯,標準常用的那些資料庫。」博士回答。他似乎有些防備心理。

「刑事案件資料庫嗎?」哈迪問,「還有暴力犯罪資料庫、紐約市警局、暴力重案、約翰·傑伊 資料庫?」

「對,就是這些。」埃文斯說。

「在這些資料庫中搜索並沒錯,」哈迪說,「不過我想了一下,為什麼不查一查跟犯罪無關的資源呢?我終於找到了。劍橋大學宗教歷史系的資料庫。」哈迪打開筆記本。

「你不是提到二十世紀六十年代,舊金山有個團體嗎?」他問埃文斯博士,「也叫『掘墓者』的那個。」

「我研究過了,」博士說,「那只是一個劇團。」

「不,不是的,」哈迪回應,「其實是激進的地下政治、社會運動組織,以嬉皮區為中心。我查過他們的哲學和歷史,發現他們這個名字來自十七世紀的某個英國團體。英國的那個團體比他們激進得多,倡導廢除土地私有制。接下來的這一點比較重要。他們多半只管社會、經濟的事務,卻跟另一個政治團體掛了鉤。這個團體比較活躍,有時候喜歡惹是生非,名字叫做『真正平均派』。」

「『平均派』,」凱奇喃喃地說,「這名字和『掘墓者』一樣讓人聽了毛骨悚然。」

哈迪繼續說:「他們反對中央政府和上層社會的精英人士操控人民。」

「這對我們來說有什麼意義?」盧卡斯問。

哈迪說:「可能有助於我們找出最後一個目標。他想攻擊什麼,才能讓資本主義社會人人平等?」

帕克說:「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們需要知道他對社會有什麼不滿。」

「是宗教狂嗎?」托比說,「我記得他戴了十字架吧?」

「有可能,」埃文斯說,「只不過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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