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掉包 第六章

晚上六點十五分

巨大的溫納貝戈露營車在墓端區街頭顛簸著前進。

這輛車是移動指揮所,上面貼滿了大大小小的廣告:北卡州養狗協會狗展。警告:本車碰見藍緞帶冠軍犬時會緊急剎車。伯瑞犬是本店專長。

帕克懷疑FBI是故意貼上這些廣告以免引起歹徒的懷疑,或者是從真正的養狗場買來的二手車。

露營車慢慢靠路邊停下,盧卡斯示意凱奇和帕克上車。撲面而來的氣息告訴帕克,這輛車果然是從養狗人手中買來的。儘管車裡有狗臊味,但令人感覺溫暖。一直置身於寒冷的街頭,同時也被私人偵探嚇得直打哆嗦的帕克,很慶幸能上車。

坐在電腦控制面板前的是托比·蓋勒。他盯著屏幕上的畫面,將其分割成上千個方塊,猶如虛無縹緲的馬賽克。他按下幾個鍵,移動電腦上的畫面,輸入指令。

警探倫納德·哈迪坐在旁邊,身著四十四號牛仔褲的C.P.阿德爾也擠進牆邊的一個小隔間,喬治城大學的心理學家還沒到。

「這是梅森劇院槍擊案的錄像帶。」托比說,視線沒有離開屏幕。

「有線索嗎?」盧卡斯問。

「不多,」托比喃喃地說,「其實等於沒有。我換成全屏,以正常速度播放給大家看。」

他按了幾個按鍵,影像頓時縮小,變得難以辨識,拍攝到的是劇院的內部,光線陰暗,晃動得很厲害,畫面也很模糊,大家不是在拔腿狂奔就是在俯身尋找掩護。

「掘墓者開始射擊的時候,」C.P.解釋道,「觀眾席上有個觀光客按下手提式攝像機,拍到了這些畫面。」

托比又敲了幾個鍵,影像變得略微清晰一些。然後他讓畫面定格。

「就是這個?」凱奇點著屏幕問,「這就是他嗎?」

「對。」托比說。他繼續播放錄像帶,這次換成慢動作。

帕克幾乎看不出什麼明顯的物體。現場的光線本來就不足,而拍攝的人又總在東躲西藏,攝影機也跟著一起晃動。影像一格格用慢動作播放。托比剛才指出的掘墓者在畫面正中央,開槍時冒出微微的花形光線。

哈迪說:「看不太清,反而覺得更恐怖。」

帕克心中贊同他的看法,但沒有出聲。盧卡斯靠上前去,全神貫注地盯著屏幕看。

托比接著說:「好了,這格大概是最清楚的一格了。」畫面靜止,影像放大,像素方格隨之變大,但清晰度也更差了。沒過多久,畫面模糊成一團,明暗程度不等。「我盡量強化畫質,想看清他的長相。我有九成的把握,他是白人。可惜線索大概就只有這個了。」

帕克發現了什麼。「倒退,」他說,「慢慢倒。」

托比按下幾個按鍵,方塊縮小,開始融合。

「停。」帕克命令。

畫面是掘墓者胸部以上的部分。

「看一下。」

「看什麼?」盧卡斯問。

「什麼也沒看到啊。」哈迪眯起眼睛說。

帕克點點屏幕。在屏幕中間掘墓者胸前看似有幾塊閃亮的地方,周圍稍微暗了一點,呈V形,包圍在最外面的部分則非常暗。

「只是反射出來的影像吧。」盧卡斯喃喃地說。心不在焉,煩躁不安。她看著手錶。

帕克卻追根究底:「是什麼東西反射出來的光線?」

大家細看了一會兒。然後托比說:「哈哈。」他帥氣的臉龐綻放出狡黠的笑容,「我看出來了。」

「看出什麼了,托比?」帕克問。

「帕克,你是個虔誠的天主教徒嗎?」

「我不是。」他信奉的長老會 已經衰落,現在只對「星球大戰」的宗教比較有興趣,對其他宗教則不太能接受。

「我以前念過耶穌會的學校,」哈迪說,「能幫得上忙嗎?」

但托比沒興趣聽任何人講述個人信仰史。他坐在一把轉椅上,在狹小的空間里滾動行進。「我們來試試看這個。」他打開抽屜,取出一個小型數碼相機,交給帕克,然後將插頭接上電腦,接著將曲別針扭成X形,解開上衣的兩顆紐扣,將曲別針別在襟口。「拍一張,」他說,「按那個按鈕就行。」

帕克按下快門,將相機還給托比。托比轉向電腦,輸入指令後屏幕上出現他的影像,陰暗不明。「棒極了。」托比說。他繼續按下幾個按鍵,放大照片,將閃現銀光的曲別針定格在正中央,越來越大,最後形成與掘墓者影像中相同的明亮方塊組合。

「唯一不同的地方,」托比指出,「是他的影像有點發黃。所以說,這傢伙戴的是金十字架項鏈。」

「在槍手特徵上加這一點,通報出去,」盧卡斯下令,「再註明一點,我們證實他是白人。」凱奇用無線電通知貝克,請他將消息傳給負責查訪的人。

掘墓者唯一可供識別的特徵就是戴著金十字架項鏈。

他信教嗎?

或者是護身符?

或者是他從受害人身上搶來的戰利品?

凱奇的手機鈴聲響起。他接聽後掛斷,聳聳肩,垂頭喪氣:「是我在聯邦航空署的朋友打來的。他們呼叫過那一帶固定基地的業主,詢問直升機出租的情況,有個符合不明身份者特徵的人曾經向馬里蘭州柯林頓市的一家公司租過直升機,姓名是吉爾伯特·瓊斯。」

「瓊斯?」C.P.尖刻地評價,「未免太沒創意了吧?」

凱奇接著說:「他付了現金,吩咐飛行員到費爾法克斯載某種貨物,之後繼續飛一個小時,瓊斯沒有說目的地是哪裡。本來預定今天早上十點半打電話給飛行員,卻一直沒打。我們調查過飛行員了,他沒問題。」

「瓊斯有沒有留自己的住址或電話號碼?」

凱奇聳聳肩表示:「有是有,不過都是假的。」

有人開門,進來的是穿著FBI防風夾克的男子,他對盧卡斯點頭。

「嘿,斯蒂夫。」她說。

「盧卡斯探員,我帶喬治城大學的埃文斯博士來了。」

那個心理學家。

他上了車。「晚上好,」他說,「我是約翰·埃文斯。」聽他沉穩的嗓音,會讓人誤以為他身材高大。他深色的頭髮點綴著些許銀髮,大鬍子留得很短。帕克只看了一眼就很欣賞他。他的笑容和藹可親,與一身舊斜紋棉褲、灰色羊毛衫同樣順眼。他手上提的不是公文包,而是一隻沉重、破舊的背包。他的眼神靈活敏銳,一進門就將露營車上的每一個人都仔細打量了一遍。

「很感謝你能趕過來,」盧卡斯對他說,「這位是凱奇探員,這位是托比探員。那位是C.P.探員以及哈迪警探。我是盧卡斯。」她瞟了帕克一眼。帕克點頭,允許她說出真名。「這位是帕克·金凱德,文件鑒定專家,以前是局裡的人。」她點頭說,「他希望隱姓埋名,所以請你別聲張。」

「我明白,」埃文斯說,「我也經常匿名接案子。我本來想建個個人主頁,後來想到會有很多人上網搗蛋,就放棄了。」他坐下來,「梅森劇院發生的事,我已經聽說了。實際情況究竟怎樣?」

凱奇向他講解了槍擊案的過程、已死的主謀、勒索信以及槍手。

埃文斯看著身亡的主謀照片:「所以你們想查出這人的搭檔下一個目標是什麼?」

「對。」盧卡斯說,「找出來之後,只要十五分鐘,我們的攻堅隊就能趕到現場抓住他。不過我們最需要的就是那十五分鐘。非搶先一步不可。」

帕克問:「『掘墓者』這個綽號,你以前聽過沒有?」

「我有一個龐大的刑案資料資料庫。一聽說這個槍擊案,我就立刻搜尋了一下,找到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加州的一個人,綽號是『掘墓者』,入獄後幾個月就被囚犯害死了。監獄名稱是奧維斯波男子監獄。他不是邪教的成員……再有就是六十年代在舊金山,有個叫做『掘墓者』的劇團,幾個團員被逮捕過十幾次,犯的都是輕罪,在商店小偷小摸,不是什麼重罪。後來在斯科茨代爾市出現一個自稱『掘墓者』的摩托車幫派,犯過幾樁暴力攻擊的重罪,不過在一九七五年左右就解散了,至於個別團員,我的資料里就沒有了。」

盧卡斯對蓋勒說:「給斯科茨代爾市警察局打電話,問問他們那裡有沒有關於這個團伙成員的詳細資料。」

探員打電話去了。「現在我們僅剩的與『掘墓者』有關的資料就是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一個英國人。他名叫約翰·巴恩斯托,是個貴族——子爵之類的,住在德文市。他聲稱結了婚,但是似乎是獨自居住。實際上,這個巴恩斯托殺死了自己的妻子、孩子以及兩三個當地的農民。他在自家宅院下面挖了一條地道,將屍體存放在裡面。他把他們都做成了木乃伊。」

「真噁心。」哈迪咕噥著。

「因此媒體稱他為『掘墓者』——就因為那條地道。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倫敦一個小幫派也用這個人的綽號為自己的幫派命名,不過嚴格說來,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