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發動計畫 第七節

由於喜多和龍見的供詞一口氣邁入核心部位,所以四樓調查對策室更加忙亂了。為了躲避記者,將刑事課的辦案人員統統召集到四樓,因此三十人猶如沙丁魚般擠在一個層樓共同作業。

佔據在喇叭前的藤原刑事部長已經走了。當時水面下正在調查保險金連續命案,藤原為了與檢察廳商討是否發布兇嫌逮捕令,所以回到本廳去了。

藤原在回去之前對辦案指揮官的溝呂木說:「拜託務必破案。」

溝呂木聽了不知所措。因為他不是說:「務必破案」,而是「拜託務必破案」。藤原曾被譽為「辦案之神」,當今仍獲得所有辦案人員的敬畏,卻從沒聽他說過這樣的台詞。

當然,溝呂木一心只求「持續下達各種指令。

首先,派出了幾名辦案人當時當任校長的三之寺修的住所與人物。三之寺為何以「MM」的昵稱記下嶺舞號碼?這一點非得查明不可。萬一就如龍見所猜測,舞子是他的情婦,那麼三從一名關係者瞬間升格為嫌疑犯了。

然而話雖如此,對方可是校長,擁有一定的社會地位,不能光憑一個街上的黑道小混混供出「MM」的內三之寺抓到警署里。如果事件發生在現在,溝呂木大可針對賓館進行地毯式搜這可是十五年前的往事。若要光明正大揪出三之寺,勢必得從喜多或龍見口中個,不,再多兩、三個強而有力的補強材料。

溝呂木暫時保留三之寺的換思考的方向。各個情報分析固然重要,然而調查指揮官的職務就是在面對單,發覺出各式各樣的切入點,也就是說,儘可能以最廣的角度審視案件。

目前的首要任務就是重新檢視屍體狀況以及驗屍報告。從物證面檢驗喜多與龍見的單向供詞,並且舉發有效情報提供給偵訊室,以便導引出決定性的供詞,這是溝呂木當初的構想。

然而,期待卻輕易破滅了。事件當時的調查報告書比預期中草率許多。

「致命性的敗筆就是它沒有推測死亡時間。」

溝呂木拍拍報告書上的灰塵,無奈地說道。一旁一個削肩的矮小男子,搔搔他的白髮頻頻點頭。

他是轄區老鳥鑒識人員,築瀨次作。

邋遢的制服兩袖上套了一雙閃閃發亮的黑色袖套。他是鑒識界的老手,雖然有些不通情理,但他鑒識的眼力就連本廳也難以輕忽。

築瀨難以置信地說:

「他們一開始就認定被害者是自殺,所以辦案也不像樣嘛。況且,檢視官根本沒到現場呢。」

「問題就在這裡。」溝呂木浮起氣憤的表情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哎呀,畢竟是十五年前的事了,警察也和現在不一樣吧。」

「喂、喂,築兄,這雖然是昭和時代 的事件,但也已經過了昭和五十年呢!如果她是在自家裡上吊自殺也就罷了,但這可是一個老師意外死在校園裡唷,檢視官怎能不到現場呢?」

「或許那天東京都內正好出現好幾個怪屍體,生意太好了吧。」築瀨半開玩笑地說:「或許是因為三億圓事件的時效剛過,所有警視廳人員都去睡大頭覺了……」

「別鬧了。」

「可能是因為發現遺書,所以他們深信這是一起自殺吧。以前自殺頻傳,可能不想為了無聊的自殺案件麻煩檢視官,刻意不請他到場吧。」

「但也實在是……」

「而且雖然檢視官沒到場,不過你看,轄區警部看過屍體呢。法律上不成問題啊。」

「警部也有好壞之分呀。」

溝呂木吐出無奈的嘆息。

若轄區內出現意外死者,訊息將傳送到本廳。檢視官必須前往現場勘驗屍體,並參考法醫的的意見判定自殺還是他殺。只要檢視官判定這是「他殺」,本廳將動員上百個辦案人員。假設檢視官誤判自殺為他殺,事態將成了徒勞的「幽靈調查」。反之,若將他殺屍體誤判為自殺或事故意外,事件將在案發後立刻陷入迷宮,永不得伸冤。事件是啟動還是冷凍,全得仰賴檢視宮的眼力。

嶺舞子命案,一開始就沒有請來檢視官。在放棄自殺、他殺判定的機會下便篤定它是「自殺」,因此調查資料里根本沒留下能夠推測「他殺」的有力痕迹。

「司法解剖也於事無補啊……」

溝呂木將報告書丟在辦公桌上。

「是啊……或許它對醫學進步是有那麼點貢獻吧。」

築瀨語帶諷刺,但表情上卻透露出無奈。

「有沒有空?」

署長後閑悄悄出現在兩人背後,可能是聽了他們的對話耐不住性子了,忍不住插嘴。

「指紋呢?既然認定為跳樓自殺,應該會採集頂樓欄杆等地方吧?」

「他們採集了屍體的手指,其他地方卻沒採集半個指紋。」築瀨攤開雙手以示無力,並且酸了一句:「這份鑒識報告是鴨蛋唷。」

「也就是說,我們沒有任何法醫或鑒識材料能夠檢驗喜多和龍見的供詞內容啰?」

不熟悉辦案的後閑道破了一切。板著臉的溝呂木並未露出不悅,耐心地面向後閑說:

「署長,我們先別急著下結論,再想想辦法吧。」

後閑不禁垂下雙眼。溝呂木要他一起思考呢。後閑原本就對溝呂木這個男人懷有好感。清晨接獲本廳通知說:「我們會派溝呂木組過去。」他立刻回答:「那太好了。」雖然主任的寺尾令他感冒,但至少溝呂木不會引發他對刑警的自卑心。

至於築瀨則無意參與兩人的對話,嘟起下唇再度翻閱報告書。說到刑警自卑感,就另一個層面而言,築瀨也懷有類似的情感。解決事件,不是靠刑警的第六感或是手腕,唯有精選下的確實物證才是破案關鍵,這是他隱藏在內心深處的鑒識人自尊。因此,當他面對如此草率的鑒識報告時不由得怒火中燒,更是忘掉自己明天春季即將退休,逮到機會就要激勵年輕鑒識課員說:「如果讓刑警看輕,就別當鑒識了!」

陷入苦思的後閑面向築瀨開口,希望聽取他的意見。

「我們先放棄死亡推測時間,看看全身挫傷的鑒識如何?」

「挫傷遍及背部——」溝呂木窺視築瀨的資料回答。「舞子死亡時臉部朝上,因此這是從頂樓摔下時的傷痕,並沒有特別可疑之處吧。」

「可是溝呂木,如果兩人的供詞屬實,那麼屍體一開始是在保險箱內。與其認定她是被人從頂樓摔下,應該思考她是在校舍某處遭人殺害。或許是兇手踐踏了屍體,但現場狀況讓警方誤以為這是摔落時的全身挫傷。我們不能忽視這個可能性吧?」

後閑外行人的推測,竟然十分酷似偵訊室里的寺尾的推理。

「不——」築瀨從資料堆中抬起頭,「法醫就等於是檢視官的老師呀。如果要論及自他殺的判定就另當別論,但說到觀察屍體本身的眼力,檢視官哪能比得上法醫呢?他們不可能分不清其他方法造成的挫傷,和從四樓摔下的全身挫傷。」

後閑並沒有為此失望,頻頻點頭。他的表情顯示他已經感受到辦案的參與感。

溝呂木若有所思,然後開口。

「這麼說來,兇手先從頂樓摔下舞子,再將她塞進保險箱,然後再將舞子的屍體運往墜落地點……這個行為毫無邏輯可言啊。」

「是啊。」築瀨輕易同意。

後閑再度頻頻點頭,但這回顯得有些困惑,對話就此結束了。三人終究陷入與寺尾同樣的死胡同。

後閑為了裁決下樓,溝呂木藉此機會再度轉換思考。現階段不宜過度接近事件的單一視向,保持俯瞰的態度吧!溝呂木聽從內心的告誡。

「大友——」

「是。」大有從文件堆背後應答,露出他瘦弱的上半身。不知他小孩已經出生還是尚未出生,他的友情依舊冷靜,無從判斷。想必他還沒打電話到醫院吧,溝呂木決定先不談他老婆的生產話題,要求他製作嫌疑犯名單。

所謂嫌疑犯,其實只不過寫出喜多供詞中的人物罷了。兩名年輕刑警在溝呂木的指示下,用圖釘在牆上貼上一大張紙。

準備就緒。大友從影印版「喜多供詞書」中一一念出名字,菜鳥以油性筆寫在紙張上。

喜多、龍見、橘三人下方的名字是體育老師坂東健一。他愛慕舞子卻踢了鐵板,這或許可以構成行兇動機。接著校長三之寺修,關鍵無非是「MM」的英文字母。下一行出現化學老師海德,也就是金古茂吉,案發當晚茂吉也睡在學校,換言之,從晚間到早晨,最接近屍體的人便是他。而且喜多表示,當晚茂吉並未執行十二點的巡邏。當時他到底在做些什麼呢?

另外還有姓名不詳、跳窗逃走的人物。八點四十分左右,和舞子在一起的白鞋女子。她或許就是音樂老師日高鯰美,因此在旁括弧寫下鯰美的名字。其他參考人有人稱三億先生的內海一矢、愛打牌的相馬弘、與喜多關係匪淺的太田惠……等等,供詞上出現的人物一個不漏,統統列在白紙上。

「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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