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3)

袁軍這天過生日,周曉白約鄭桐夫婦來泰岳餐廳吃飯,說是為袁軍過生日,大家一起聚聚, 其實這夫婦倆還是想藉機會照顧一下鍾躍民的買賣。

大家都是下班以後來的,袁軍和周曉白都來不及換便裝,於是穿著軍裝就來了。

鍾躍民盯著袁軍和周曉白的上校肩章說∶"嗬,上校,那身國防綠我穿了十幾年,怎麼我一 轉業部隊馬上就換了裝,這身毛料軍裝是挺漂亮的,唉,如今連周曉白都混成上校了,我倒 成了個體戶。"

周曉白不滿地說∶"什麼叫連周曉白都混成上校了?我本來就應該是上校,論軍齡我還比你 早一年呢,這會兒你看我們穿新式軍服眼饞了,誰讓你非要轉業?"

袁軍說∶"就是,躍民要是不轉業,現在也是上校了,其實八八年授銜時,我授中校銜,曉 白是文職,她最近當了副院長,才從文職轉為上校的,你說這到哪兒說理去,都是同一年入 伍的,我才是正團,她倒成了副師級,按規定,她明年就可以授大校銜了。"

高今天是笫一次參與這些老朋友的聚會,她的年齡和這些人相差有十歲,以前又 不太熟,所以她顯得有些靦腆。

周曉白問高:"小高,你怎麼看上鍾躍民了?肯定是他給你下了什麼套兒,你一 不留神,讓他給套住了,對不對?"

"恰恰相反,是他一不留神,讓我給套住了,剛套住時他還掙扎了幾下,一看沒戲,這才老 實下來。"高笑嘻嘻地說,一副佔了大便宜的神態。

鍾躍民抱怨道∶"就是,本來我開計程車開得挺好,每天都能遇見好多新鮮事,我工作得很 愉快,可高非拉我來開飯館,我一來就被套住了。"

高說∶"還說呢,我要是不把他拉回來,他再干幾個月就真成了流氓了,你們猜 鍾躍民都 幹了些什麼?他專拉那些野鴛鴦,只要人家給錢,幹什麼他都裝沒看見,真夠壞的。"

鍾躍民解釋道∶"顧客就是上帝,上帝要是想干點兒什麼我管得了么?"

周曉白說∶"鍾躍民,你還有沒有點兒是非觀念,遇見這種事,你就該把他們直接拉到派出 所去,你可好,不但不制止,還津津樂道,就差跟人家一起幹了。"

鍾躍民說∶"我憑什麼把人家拉到派出所去?那些野鴛鴦對我們司機非常友好,每次完了事 出手都挺大方,都快把我慣出毛病來了。我只是個出租司機,不是警察,我沒有權力也沒有 義務去干涉別人的私生活,你們這些女同胞對我的指責毫無道理。"

袁軍表示贊同∶"就是,這些女同胞在思想觀點上總是表現出一種霸道,強迫別人接受她們 的觀點。"

鄭桐也附和道∶"對,這叫話語霸權,她們總是把自己的觀點當做真理,拒不承認多元化, 尤其是周曉白和蔣碧雲,現在正往女權主義者的路上走,其實她們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女權主 義,就說蔣碧雲吧,我認為她是個典型的實用主義者,她嘴上高談什麼婦女解放,女性獨立 ,可在實際生活中,一遇到扛煤氣罐這類需要賣力氣的家務,便立刻把頭縮回去,再不說什 么女性獨立了,還一口咬定這應該是男人乾的活兒,大家說說,這就是女權主義者?"

蔣碧雲立刻回嘴道∶"鄭桐,你少在這兒胡說八道,這是對我的誹謗……"

營業廳的一角突然傳來拍桌子的聲音,大家驚訝地扭過頭看,只見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壯漢 吼道∶"把你們老闆叫來。"

服務員陪著笑臉說:"先生,有什麼事能和我說嗎?"

"哪兒這麼多廢話?讓你去你就去!"絡腮鬍子身旁有個矮胖子,他的聲音也很蠻橫,幾

乎 驚動了餐廳里所有的人。

鍾躍民放下筷子,站起來走過去:"兩位先生,我是老闆,有什麼事請對我說,我叫鍾躍民 ,兩位先生怎麼稱呼。"

絡腮鬍子無禮地上下打量著鍾躍民:"叫我馬五就行了,鍾老闆,你這兒買賣不錯呀,我們 哥倆兒沒別的意思,來恭喜你發財。"

鍾躍民點點頭,客氣地問:"謝謝,你們還有別的事嗎?"

馬五陰冷地笑了笑:"也沒什麼大事,想和鍾老闆交個朋友,兄弟我在這一片兒說話還算句 話,鍾老闆要是看得起我,你這飯館的治安由我負責,誰要是在這兒乍刺兒,你給我打個電 話,我打斷他的狗腿。"

"咱們素昧平生,你這麼幫我,總不會是白幫吧?你能不能痛快點兒?有話就直說。"

"好,我喜歡痛快人,既然鍾老闆快人快語,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我的意思是你的飯館由我 保護,你呢,每月付些費用,數額嘛,咱們可以商量。"

鍾躍民笑了:"這就是所謂保護費吧?以前只是聽說,今天還真讓我領教了。我要是說不願 意付保護費呢?我會面臨什麼後果?"

馬五冷笑:"那我就什麼也不說了,站起來就走。"

"我聽出來了,你這是威脅。"

"喲,我可什麼也沒說,鍾老闆要是不把我放在眼裡,我還能說什麼?那我只好告辭了。"

馬五和同夥悻悻站起來,轉身要走。

他們剛轉過身,卻愣住了……身穿軍服,佩上校軍銜的袁軍和西服革履的鄭桐手拎著啤酒瓶 子攔住他們的去路。

馬五看看鐘躍民說:"鍾老闆,這是怎麼回事?"

"我這兩個哥們兒好象不太喜歡你們。"

馬五擺出一副無賴的架勢:"喲,這哥們兒還是兩杠仨花兒,官兒不小呀,怎麼著,要打我 ?真新鮮了,我還沒見過上校打架呢,今兒還真想見識見識。"

袁軍輕蔑地說:"小子,倒退二十年,我和你差不多,也是街頭閑逛的小流氓,那時候你好 象還在吃奶,沒想到我一愣神兒的功夫,你們就象澆了大糞的莊稼,刷地一下全竄起來了, 倒向我們收起保護費來了,還反了你啦?"

鄭桐拍拍馬五的肩膀:"小子,你爹當流氓的時候也是這一帶的吧?回去跟你爹打聽打聽, 知道不知道我們的名字?"

馬五冷冷地說:"鍾老闆,你這兩個哥們兒話太多了,要是沒什麼事,我就告辭了,咱們山 不轉水轉,總有再見面的時候。"

鍾躍民笑道:"二位慢點兒走,你們好象把結帳的事忘了,真不好意思,一點兒小錢,你們 也不在乎,就算照顧小店的生意吧。"

"鍾老闆,你太不給我面子了吧,不願交我這朋友沒關係,可你不能栽我的面子。"

袁軍罵道:"狗屁,你他媽有什麼面子,連這點兒小錢都要省,你還好意思當流氓,咱別給 流氓丟臉了行不行?"

馬五示意矮胖子:"給他結帳,別的帳咱們以後再算。"

矮胖子無奈地把錢扔在桌上。

"媽的,你哪兒來的這麼多廢話?我看你這張嘴是欠抽,我把這身軍裝脫了,省得說軍人欺 負老百姓。"袁軍罵著要脫軍裝。

馬五和同夥不再說話,轉身走了,鍾躍民和袁軍、鄭桐相視而笑。

周曉白鼓掌:"真好玩,兩個小流氓被三個老流氓嚇跑了,到底是資歷淺點兒,躍民,你們 流氓也講資歷?"

鍾躍民笑道:"那當然,哪行不講資歷?老幹部不是四九年十月一日以前參加革命才有離休 待遇嗎?我們這行是六八年十二月之前,是不是,弟兄們?"

袁軍和鄭桐附和道:"沒錯。"

周曉白笑彎了腰:"還好意思說呢,高,我得給你講講鍾躍民當流氓的歷史…… "

沈老闆坐在一輛乳白色的"凌志"牌轎車的后座上,汽車正在陡峭的盤山公路上行駛著,這 是門頭溝通往百花山的公路,有些路段是事故和險情多發地點,司機很小心地駕駛著汽車, 他身旁的保鏢孫大鵬抱著一隻精緻的拷克箱,孫大鵬知道此行事關重大,他絲毫不敢懈怠, 為了拷克箱里的二百五十萬現金,他今天特地帶了一支手槍,腰帶上還掛了一顆 草綠色的"82"式手雷,這是為防備對方"黑吃黑" 而做的措施,萬一對方不守信譽想" 黑"沈老闆,孫大鵬就準備用手雷給他們點兒顏色看看。

沈老闆為這樁生意已經忙乎半年了,白粉兒交易是一種操作性極強的生意,從雙方初次接觸 到具體談判,就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即使雙方以前曾經有過成功的交易,也不能從此認定 對方就百分之百的可靠,這種生意的風險實在太大了,緝毒警察、黑道人物、包括交易的對 方,都是販毒者的天敵,一招不慎,滿盤皆輸,干這行要有良好的心理素質,要有把腦袋別 在褲腰帶上的心理準備,沒這個本事你就趁早干點兒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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