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2)

驗貨的地點約在西郊的長河邊,這裡緊挨著頤和園的圍牆,路邊是一片樹林,一到夜晚,這 里就人跡稀少,是個從事違法交易的好地方。

寧偉站在河邊,右臂搭著一件風衣,他吸著香煙,兩眼警惕地向四周巡視著。越獄後,寧偉 做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案子,他在夜裡順著流水管爬上三樓的一戶人家,經過翻檢,他找到了 兩千元現金,他很失望,為了這點兒錢,他在樓下觀察了整整一個晚上,確信這戶住宅的主 人不在家才動的手。這點兒錢雖然不多,畢竟解了燃眉之急,在北京,一個兜里沒有一分錢 的逃亡者處境是極危險的。在監獄裡時,寧偉對越獄後的生活做過周密的計畫,他不能在任 何賓館和旅社住宿,就算他偽造了身份證也不能住,那裡絕對是個陷阱,有多少逃亡者都栽 在住宿上,這個行業歸公安局的特行科管,每一個客房服務員都可能是公安局的眼睛,寧偉 相信,此時他的照片已經被大量印發,每一個口岸、路卡、派出所都有追捕他的通緝令。住 宿問題對於寧偉倒不算什麼事,他在近郊的一個廢舊廠房裡布置了落腳點,好在天氣還不冷 ,在冬天到來之前,他會把所有的事都料理完,到那時候誰也別想抓住他。現在他最需要的 就是一支手槍,只要有了槍,一切計畫都會實現的。

一輛出租汽車緩緩地從他身邊開過,寧偉吸著煙似乎視而不見,他知道出租汽車裡的人正在 觀察他,干這行的人哪裡有什麼信譽?反正是黑吃黑,把別人算計了那是本事。

出租汽車駛過寧偉一百米左右停在路邊,馬尾辮和另外一個人下了車,向寧偉走來。

他扔掉煙蒂迎上前去。馬尾辮笑道:"哥們兒,挺準時呀,錢帶了嗎?"

寧偉左手從衣兜里掏出一個牛皮紙袋晃了晃:"五千,一分不少。"

馬尾辮伸手要拿紙袋,寧偉縮回手:"你的貨呢?"

馬尾辮使了個眼色,他的同夥掏出手槍指住寧偉:"槍在這兒呢,哥們兒,別動,留神走了 火兒,先把錢遞過來,慢點兒……"

寧偉身形未動,冷冷道:"哥們兒,不會玩槍就別起鬨,你保險還沒開呢。"

那傢伙看了手槍一眼,慌忙要開保險。寧偉喝道:"別動,你們看看我的右手?"他右臂的 風衣下露出一支槍口。

兩個傢伙僵住了。

"把槍放在地上,踢過來,快點兒,我數三下就開槍。"

一個傢伙乖乖地把槍放在地上踢向寧偉。

"向後退! "

寧偉揀起手槍,把自己的塑料玩具槍隨手扔進河裡。馬尾辮後悔莫及地罵道:"媽的,你拿 玩具槍嚇唬我們?"

寧偉熟練地拉開槍膛,見子彈已上了膛,他滿意地歪歪頭:"滾吧。"

"你……是不是把錢給我們。"

"要錢?你再說一遍。"

"不要了、不要了,我們走……"兩個傢伙拔腿就跑,消失在黑暗中。

寧偉仔細看了看手裡的槍,那兩個傢伙倒是很有路子,這支"五四"式手槍品相不錯,嶄新 的槍身上帶著烤藍,在月光下泛出藍幽幽的光澤。他檢查了一下膛線,發現這支槍還沒有被 使用過,膛線上還保留著出廠前機械加工造成的細微紋路。他退下彈匣,拉動套管,一顆黃 澄澄的子彈從退殼窗里蹦了出來,寧偉又試了試復進機簧的力度,覺得很滿意。彈匣里有五 發子彈,雖然不多,但應付眼前要乾的事也夠了。

寧偉充滿溫情地撫摸著槍身,久違了,手槍。自從離開軍隊以後,他再也沒有摸過槍,現在 ,這支槍就象他的情人,已經和他的生命結為一體,如果有一天,這支槍不再屬於他了,那 就是他生命終結的日子。

槍柄在他的手掌里漸漸變得溫暖起來,彷彿有了靈性……

這時餐廳外的大街上,一輛出汽車慢慢地駛過……

寧偉戴著一副變色眼鏡,嘴上留起了鬍鬚,他輕輕搖下車窗,注視著泰岳餐廳,他終於看見 了玻璃窗里鍾躍民的身影……寧偉此時心靜如水,他心裡明白,自己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想回頭已是不可能了,等他把手頭的事情料理完,如果運氣好的話,他會去國外隱名埋姓 度過餘生。寧偉認為,自己這輩子誰的人情也不欠,惟獨只欠鍾躍民的。剛才他冒充鍾躍民 的同學往他家打了個電話,鐘山岳嘮嘮叨叨說了半天,寧偉沒費什麼勁兒就把鍾躍民的情況 摸得一清二楚。想起鍾躍民,他感到很抱歉,由於自己的疏忽,使老連長的事業毀於一旦, 還吃了官司,這是寧偉的一塊心病,他希望能彌補自己的過失。

汽車慢慢駛過泰岳餐廳的大門,寧偉平靜地對司機說:"走吧……"

珊珊象大部分干這行的女孩子一樣,租一套自己單獨居住的房子,是最首要的問題。來京闖 盪的這些年,她一直居住在海淀區的一幢舊居民樓里,由於經常有些男人來找她,已經引起 了左鄰右舍的非議,街道居委會也對她格外注意,幸虧沒抓住她什麼把柄,珊珊早就想挪挪 地方了。自從寧偉越獄後找到她,珊珊又在一個新建的小區里租了一套房子,這是一

套兩居 室的住宅。由於這個住宅區剛剛投入使用,住戶還很少,鄰居之間也互不相識,這種環境使 珊珊非常滿意。

寧偉是個很謹慎的人,他一開始並不同意搬到這裡和珊珊同居,主要原因是,象他這樣的逃 犯,最忌諱住樓房,因為一旦被人堵住大門,樓下又形成了包圍圈,這裡便成了絕地,任你 有多大本事也別想逃脫。一般來講,象這類躲避追捕的人,應該藏身在居民稠密的平房、胡 同地區,一旦有危險,房頂便是逃生的通道,只要你動作敏捷,彈跳力超人,就可以從一個 屋頂跳到另一個屋頂,然後消失在密如蛛網的衚衕小巷裡。不過,寧偉現在對居住地點沒有 選擇的權利,他的社會關係太少了,即使有也全在警方的掌握控制中,相比之下,珊珊這種 處於社會邊緣的風塵女子,對於寧偉來說倒是個最好掩護。

寧偉還有個心理問題,他還是個童身,雖然複員後談過幾個對象,但哪一次都是沒談過一個 月就吹了,還都是女方先提出來的,他的性格似乎不太招女人喜歡,也缺乏和女性打交道的 經驗。一個從沒有體驗過性愛的男人,他的性愛觀往往比較保守,對於妓女這行,寧偉倒不 是出於一種道德譴責,而是本能地有種不潔的感覺,別說和這種女人睡覺還要花錢,就是倒 找錢他還覺得臟呢。當然,這都是他入獄以前的想法,現在他正在慢慢克服這種心理障礙。

珊珊雖然是個做皮肉生意的女人,但她並不象一般的妓女那樣庸俗。多數妓女是不講感情的 ,她們對金錢有種永不饜足的渴望,她們既然支出了皮肉的成本,就拚命要求男人用金錢來 回報,她們不會為男人花一分錢。珊珊卻不是這樣,她喜歡寧偉,只要能和寧偉在一起,倒 賠錢她也願意。她自從見到寧偉那天起就迷上了這個男人,不為別的,只為寧偉那一手出神 入化的拳腳功夫,他在一分鐘之內便輕鬆地打倒三四個惡漢,竟然臉不紅氣不喘,象沒事兒 人一樣,還拒不承認自己是在幫珊珊的忙。珊珊認為,那是寧偉的謙虛,她明明聽見寧偉責 問惡漢,為什麼一群人打一個女的,這總不是件露臉的事。這說明寧偉是個行俠仗義的好漢 ,幫了別人的忙還不求回報的男人,她長這麼大還沒見過。珊珊沒受過什麼教育,只上過幾 年小學,以她的文化程度看,寧偉就是天下最優秀的男人,對於這樣的男人,她就是當牛做 馬也願意。

儘管寧偉有些心理障礙,但這難不倒珊珊,她畢竟是個有經驗的女人,一旦上了床,就該輪 到她收拾寧偉了。女人的手總是有些魔力的,有時輕輕一拂便能化腐朽為神奇,在珊珊充滿 柔情的撫摸下,寧偉身上蓄積多年的熾熱能量突然被引燃了,寧偉畢竟不是柳下惠,此時他 的心理障礙隨著能量的爆發被炸得無影無蹤,眼前只剩下個柔情似水的女人,管她是什麼女 人,哪怕她是個妖精……一陣雷鳴電閃過後,寧偉和珊珊赤裸著躺在床上,珊珊依偎在寧偉 的懷裡輕聲說:"寧偉,我愛你。"

寧偉不吭聲。珊珊親吻著他的胸口:"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只不過不願意說出來就是了,我 想告訴你,我是向男人賣過自己,不過那是以前,自從和你好了以後,我就再也沒出過台, 你愛信不信。"

寧偉平靜地說:"我信,我不在乎你的過去。"

"你別騙我了,我知道你在乎,你和我睡覺是需要我幫你,因為你沒地方去。"

寧偉坐了起來:"你要這麼說,那我還是走吧。"

珊珊使勁把他按倒,小聲央求道:"你別生氣,我不讓你走,你要是願意的話,就永遠住下 去。"

寧偉冷漠地說:"珊珊,你我沒有永遠,我不想騙你,我走上這一步,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咱們的事,不能有第三個人知道,收留越獄犯人就是窩藏罪,要判刑的,至於我,你放心, 沒有人能活著抓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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