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3)

鍾躍民在音樂廳的售票窗口買了一張音樂會的票,然後仔細看了看貼在一邊的宣傳海報,這 場音樂會的名稱叫"黃土之情"。

鍾躍民走進音樂廳時節目已經開始了,舞台上一個穿著陝北傳統民族服裝,頭上扎著白羊肚 手巾的男民歌手正在唱《這麼好個妹妹見不上個面》。

鍾躍民坐在觀眾席里,入神地傾聽著歌聲,臉上顯露出沉思的神態。

這是鄭桐提供的情報,消失多年的秦嶺終於有消息了,此時鐘躍民的心中有一種異樣衝動。

男歌手唱罷一曲,全場爆發出熱烈的掌聲,男歌手連連鞠躬向觀眾致謝。

女報幕員充滿激情地報出下一個節目∶女聲獨唱,陝北民歌《走西口》,演唱者,秦嶺。

鍾躍民渾身一震,目不轉晴地盯著舞台,秦嶺身穿紅色民族服裝走上舞台,台下掌聲四起, 秦嶺向觀眾鞠躬致意。十幾年沒見了,秦嶺仍然光彩照人,歲月在她臉上沒有留下明顯的痕 跡。觀眾席里,鍾躍民一動不動地凝視著舞台上的秦嶺。

《走西口》的歌聲響起,鍾躍民的腦海里疊化出一幕幕陝北的山川地貌和當年的畫面……千 山萬壑猶如凝固的波濤,黃土層被雨水切割得溝壑縱橫,黃水滾滾的無定河兩岸地貌涇渭分 明,遠溝近壑積留著斑斑駁駁的殘雪,凜冽的寒風卷著草葉和細細的塵土,在廣袤的原野上 打著旋,發出尖利的呼嘯,四野一片蒼茫,風如刀劍,侵人肌骨……他背著瀕死的憨娃在漆 黑的深夜狂奔在荒野中的情景……他和秦嶺隔著一條深深的溝谷在喊話……他和秦嶺充滿青 春激情的擁抱接吻,那慾望和絕望交織的驚心動魄的野合……歌聲中,鍾躍民目光炯炯,動 情地凝視著舞台上的秦嶺。

秦嶺一曲歌罷,全場響起雷嗚般的掌聲,鍾躍民起身退席。

在後台的演員化妝室里,秦嶺在對著鏡子卸妝。門外一個女演員喊:"秦嶺,有人找你。"

秦嶺沒有回頭邊卸妝邊喊:"請進……"突然,她的身子僵住了,鏡子里出現了鍾躍民,正 向她一步步走來,秦嶺猛地轉過身來。

鍾躍民默默地站在那裡,秦嶺的眼中閃出淚花∶"鍾躍民,你這冤家呀,我以為這輩子不會 再見到你了……"

鍾躍民低聲說∶"沒辦法,這是命啊。"

在一家咖啡廳里,鍾躍民和秦嶺相對而坐,桌上的燭光照亮了兩人的臉。

鍾躍民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秦嶺,我找了你十幾年,今天才遂願。"

秦嶺微笑著問:"躍民,你還是老樣子,不過,成熟多了,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當了十幾年兵,現在轉業回來了,這些年你怎麼樣?"

"當年我父母托關係把我從白店村調到一個地區的歌舞團,一直當獨唱演員,結過一次婚, 我丈夫是歌舞團里的編導,兩年以後我們又離了婚,好在我們沒有孩子,我的情況基本如此 ,你還想知道些什麼?"

"哦,這次是到北京來演出?"

"前幾年我從歌舞團辭職,到北京來發展,演過電影和電視劇,也出過唱片,象剛才這樣的 演唱會也偶而參與一下,都是圈子裡的人,不好推辭的,有時還做點兒生意。"

鍾躍民說:"自由職業者?你生活得很洒脫嘛,秦嶺,問句不大禮貌的話,你離婚以後又結 婚了嗎?對不起,你要是覺得不好回答,可以不回答。"

秦嶺笑笑:"沒什麼,我想這句話你早晚要問,我也應該告訴你,離婚的責任完全在我,他 對我很好,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只是我自己對婚姻有些厭倦,其實我這個人不太適合給別 人做妻子,大多數女人都喜歡把丈夫當做依靠,把家庭當做歸宿,而我卻不喜歡這種生活方 式,所以……"

鍾躍民介面道:"明白了,你大概屬於梅里美筆下的卡門那類女人,崇尚自由,要過一種無 拘無束的生活,我很理解,每個人都有權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

"謝謝你的理解,躍民,你的確與眾不同。"

"可是……秦嶺,你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知道,我關心的不是你的過去。"

"哦,對不起,我現在回答你,我還沒有再結婚。"

"太好了,我也沒有結婚。"

"接下來,你是不是該說,咱們能重溫舊夢嗎?"

"當然,這應該是順理成章的事,你獨身,我光棍,再加上當年一段兒舊情,咱們實在沒有 理由不在一起。"

秦嶺目光幽幽地望著他:"躍民,你想過沒有,這十幾年裡能發生多少事,你不覺得這樣很 草率嗎?"

"這我有心理準備,我甚至無數次想過,等我再見到你時,你早已為人妻了,你丈夫很可能 是個弱智者,他頭扎白羊肚手巾,披件光板羊皮襖,沖我呲著黃板牙一個勁地傻笑,你懷裡 抱著個吃奶的孩子,身邊還有五六個臟乎乎的孩子,個子由高到低,象台階一樣……"

秦嶺笑得用紙巾捂住嘴:"天那,我還有這種本事?你真的沒變,還是當年的鐘躍民,還是 那張貧嘴。"

鍾躍民注視著秦嶺不說話了,秦嶺也凝視著鍾躍民。樂池中傳來充滿柔情的鋼琴曲。

鍾躍民輕聲道:"秦嶺,我現在坐在你的對面,請你閉上眼睛,仔細感受一下,看看能否找 到當年那種感覺。"

"好,讓我感覺一下。"她輕輕閉上眼睛靜思片刻,又睜開眼睛輕聲道:"躍民,我得承認 ,當年的情景……猶如昨天。"

"這就對了,和我的感覺一樣,秦嶺,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秦嶺低聲說:"沒有了,躍民,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鍾躍民探過身子耳語:"那我告訴你我想做什麼,你聽好,我想現在就得到你。"

秦嶺順從地站起來:"咱們走吧。"

鍾躍民沒有想到秦嶺竟然住在一個很豪華的別墅區里,這裡的保安措施非常嚴密,鍾躍民的 汽車行駛在小區內,每轉過一個路口都能著見身穿制服的保安人員在指示方向,秦嶺的房子 是一座紅頂的二層小樓,牆壁是奶黃色的,樓下還是雙車庫,一道鑄鐵矮欄圍著不小的花園 。

秦嶺挽著鍾躍民走進小樓,鍾躍民驚奇地望著裝飾得很豪華的客廳:"我的天,想不到你過 著如此奢侈的生活,做什麼買賣能這樣有錢?你該不會是販賣毒品吧?"

秦嶺脫去外衣說:"躍民,你又來了?你那張嘴不說點兒刻薄話就不舒服是不是?"

"那我就保持沉默吧。"

秦嶺雙手搭在鍾躍民的肩上,溫柔地注視著他:"躍民,答應我,什麼都別問,你不是想要 我嗎?好,我現在就給你。"

秦嶺輕輕替鍾躍民脫下西服,兩人依偎著走上樓去……

鍾躍民靜靜地躺在床上,聽著從浴室里傳來的水聲,他突然被一種前所未有感覺所包圍,他 無法用語言說清楚這種感覺,此時此刻,他從靈魂到肉體都被一種異樣、溫馨的氛圍所籠罩 ……他感覺到秦嶺已經來到他身邊,正在用柔軟的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身體,猶如春風吹過湖 面蕩漾起層層的漣漪,他的皮膚在秦嶺的手下竟然敏感得顫慄起來,鍾躍民不知不覺地進入 一種暈眩狀態……秦嶺的嘴唇在他胸膛上留下一個個溫柔的熱吻,在幽暗朦朧的燈光下,她 美麗的面容時而清晰,時而模糊,鍾躍民覺得他和秦嶺之間似乎隔著一層淡淡的,若有若無 的薄霧,兩人雖然近在咫尺,秦嶺如嬌似嗔,柔情似水的愛撫卻如黎明前起伏的山巒,既朦 朧,又遙遠……秦嶺溫軟細膩的肌膚充滿生命的張力和質感,鍾躍民有生以來第一次發現, 做愛竟能達到如此之境界,同為女人,竟有如此巨大的反差,一個極具魅力的女人不但能撫 慰你肉體的饑渴,更重要的,是能撫慰你的心靈,他閉上眼睛,彷彿沉入溫暖的海洋之中… …

鍾躍民坐在辦公室里,他在不停地接電話,幾乎所有的客戶都不先談生意,只是說請他找個 地方一起"坐坐" 。鍾躍民很納悶,什麼時候生意場上的人都不提吃飯了,一句"坐坐" 就包含了所有的應酬內容。

有個廣州大公司姓王的老闆想搞一批鋼材,經朋友介紹認識了鍾躍民,幾次邀請他"坐坐" ,鍾躍民實在分身乏術,也就推辭了。那個朋友很不滿意,剛才來電話對他發了幾句牢騷, 說他一富起來脾氣就見長,問他是不是有些找不著北了,鍾躍民連忙向朋友道歉,答應無論 如何今晚和那王總一起"坐坐"。

他剛掛上電話,電話鈴又響起來,這次是秦嶺的聲音:"躍民,是我。"

鍾躍民說:"我知道是你,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找你,快把我忘了吧?"

"哪能呢,我無時不刻不在想念你。"

"算了吧,你有兩個星期沒到我這裡來了。"

鍾躍民笑了:"寂寞啦?"

"就算是吧。"

"那好,今晚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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