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4)

趙志誠在短短的兩個小時里已排除了一百多顆不同型號的防步兵雷。此時他憑手感又發現了 地雷,他用手輕輕拂開泥土,露出了下面草綠色塑料殼的防步兵雷,趙志誠輕輕拆下地雷引 信,慢慢拿起地雷……突然,他的動作停住了,趙志誠的目光停留在地雷的底部……這顆雷 下面還連著一根細細的金屬導線。

趙志誠自信地笑了,他用剪刀輕輕剪斷了導線,又開始挖第二顆雷,當第二顆漸漸露出泥土 時,他熟練地拆掉引信,輕鬆地把這顆雷拿起來……趙志誠聽到一聲輕微的響聲,他的臉色 一下子變得慘白,他憑手感就能判斷出,這是一顆絆發雷的引信被觸動了,趙志誠絕望地大 叫一聲∶"連環詭雷……"

"轟!"火光一閃,地雷爆炸了……

趙志誠的頭部被炸碎,他伏在草地上,鮮血象溪流一樣流進泥土……

蔣碧雲走出很遠後還回頭看看,發現那位老師和幾個學生還在望著他們。

"鄭桐,剛才我怕露怯,沒好意思問,我也看過《法國革命史》,怎麼對剌殺馬拉的那個夏 洛蒂·科黛一點兒印象也沒有了?"

"那是個二十四歲的姑娘,她受的是傳統教育,熟讀伏爾泰和盧梭的經典著作,她認為共和 制是改造法國的唯一途徑,而雅各賓派製造的血腥恐怖正在破壞革命,所以她決定幹掉馬拉 。當她來到馬拉寓所時,馬拉正坐在浴盆里洗葯浴,這哥們兒也不象話,赤條條地就讓人家 一個大姑娘進了門,是不是還有點兒別的想法,史書上沒說,科黛可是個美貌的女人。結果 科黛一刀就幹掉了馬拉,最後自己也被送上斷頭台。"

蔣碧雲沉思道∶"關鍵是科黛的剌殺行動對於歷史本身作用有多大。"

鄭桐說∶"確實作用不大,她認為刺殺了馬拉就可以拯救共和國,其實於事無補,因為暴政 不是繫於一個人,而是繫於一個黨派和共和國的暴亂形勢。但科黛的動機和行動無疑是一種 捨生取義的英雄壯舉。"

"這姑娘很漂亮嗎?"

"據說很漂亮,當科黛站在將她載往刑場的馬車上時,在沿途觀看的人群中有個叫皮埃爾· 諾特萊特的男子親眼目睹了這一幕,科黛的形象在他腦海中縈繞了很久沒有消失。他後來回 憶道科黛美麗的臉龐平靜得象一尊雕像,我已經愛上她了。 你看,是不是很浪漫?在 一片腥風血雨中,一種可望不可及的浪漫愛情。"

蔣碧雲喃喃道∶"血色浪漫,很令人震撼啊。"

"是啊,血色浪漫,我們好象都經歷過那個時代。"鄭桐耳語般地輕聲回答,他的身體有些 顫抖。

"鄭桐……"蔣碧雲輕輕叫了一聲。

"嗯,怎麼了?"鄭桐回過頭來問。

"我們結婚吧。"蔣碧雲的眼中淚光閃閃。

鄭桐的眼睛也濕潤了,他張開雙臂摟住蔣碧雲低聲道∶"親愛的,我早盼著這一天呢。"

當叢林中爆炸聲傳來時,在林間空地上的戰士們都站了起來,吳滿囤一跺腳喊道:"不好, 出事了。"

戰士們騷動起來。

鍾躍民大吼:"都坐下,不要亂動。"

戰士們都默默地坐下。

滿臉是淚水的朱星背著趙志誠走出叢林,戰士們迎上去,幫他放下同伴,趙志誠頭部血肉模 糊,渾身濺滿了血漿,此時已無聲息,鍾躍民查看了他的傷勢,默默地站起來。

吳滿囤緊張地問:"怎麼樣?"

鍾躍民搖搖頭:"已經不行了。"

吳滿囤一拳打在樹上,流著眼淚說:"剛才還活蹦亂跳的一個人,一下子就這麼完了,娘的 ,該死的地雷。"

張海洋氣急敗壞地問:"怎麼搞的?"

朱星抹著眼淚回答:"連環雷,三顆連在一起垂直埋的,他起完第二顆雷就大意了,沒想到 下面還有一顆。"

朱星忍不住哭出聲來。

鍾躍民拍拍他的肩膀道:"行了,哪還有時間哭?咱們不能困在這裡,要繼續排雷,這樣吧 ,我帶工兵先上,要是聽見爆炸聲,就說明我們出事了,要馬上派人接替。"

張海洋瞪起了眼睛:"你開什麼玩笑?你是隊長,得隨時在指揮位置上,我去。"

吳滿囤攔住張海洋:"你去?你懂排雷嗎?俺記得清清楚楚,那年搞排雷訓練時,你休探親 假回北京了,沒受過排雷訓練。"

"扯淡,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不就是拆除引信么?我現學就行。"

吳滿囤用商量的口吻說:"海洋,別爭了,俺上吧。"

張海洋以不容分辨的口氣一口回絕:"不行,我說先上就先上,誰也別和我爭,你們別忘了 ,我可是軍機關派來的,是代表軍里指導你們工作的。"

吳滿囤火了:"張海洋,你少拿軍機關的牌子唬人,你就是在軍委工作又怎麼樣?不就是個 連級參謀嗎?參謀不帶長,放屁都不響,你牛什麼?軍部機關象你這樣的瞎參謀爛幹事多了 ,你少到這兒充什麼首長。"

張海洋大怒:"嗬,滿囤,你還真長脾氣啦?話里話外都是刺兒?你敢再說一句,我他媽捏 死你。"

這時鐘躍民說話了:"你們都怎麼說話呢,什麼時候了還在這兒鬥嘴?要是互相看著不順眼 ,等任務完成回到營地,你們倆單練一把,我當裁判,現在都把嘴閉上行不行?"

吳滿囤小聲嘀咕道:"俺不和他打,又不是孩子,動不動就動手打架?再說俺也不是海洋的 對手。"

張海洋得意地接上一句:"你明白就好,單練你絕對不是對手……"

吳滿囤已漫不經心地靠近張海洋,突然揮手一個勾拳狠狠打在張海洋的胃部。張海洋沒提防 ,被打倒在地,疼得捂住胃部在地上亂滾。

鍾躍民動也沒動,只是冷冷地盯著吳滿囤問:"這是我第一次見你出手,挺利索嘛,你要干 什麼?"

吳滿囤直視著鍾躍民:"躍民,這是俺第一次動手打人,打的還是自家兄弟,可這沒辦法, 俺家兄妹七個,海洋家只有他一個,你說這事該誰去?"

鍾躍民眼淚一下子湧出了眼眶,他一把抱住吳滿囤:"滿囤,你要小心,千萬要小心,我們 等你……"他哽咽了。

"放心吧,兄弟,你照看一下海洋,這一拳狠了點兒,讓他別記恨俺。"吳滿囤拿起探雷針 和朱星走進叢林。

吳滿囤和朱星拉開五米的距離分別進行排雷作業,他用探雷針小心翼翼地一下一下刺向泥土 ,他心裡暗暗罵著,不知是哪個混蛋設置的這片雷場,實在是財大氣粗,把地雷當成了山藥 蛋隨意揮撒,不算埋在土裡的,光是擺在明面上的就隨處可見。放眼望去,擺在樹杈

上的暗 綠色觸發雷,草叢中絆發雷的拉火鋼絲在閃閃發光,腐爛的樹葉中半露出扁圓形的壓發雷。

理在土裡的地雷密度也很大,吳滿囤的探雷針才刺了幾下就探到了一顆雷,他輕輕拂開泥土 ,一顆綠色的防步兵雷露了出來,他熟練地拆除了引信,隨手將已拆除引信的地雷扔進叢林 深處,用樹枝插在地上做出標記。

在叢林中的空地上,鍾躍民在倚著一棵樹研究地圖,戰士們橫七豎八躺在樹下休息。

張海洋背靠著樹榦,一隻手在胃部反覆揉著,剛才吳滿囤的下勾拳把他打懵了,張海洋躺在 地上足有五分鐘才緩過來,再想報復吳滿囤,他已經進了叢林,只有鍾躍民和戰士們正幸災 樂禍地看著他。張海洋覺得自己窩囊死了,平時他對自己擒拿格鬥的功夫頗為自信,從來就 沒把吳滿囤放在眼裡,誰知今天竟被他偷襲得手,簡直是反了他啦,一想起這些張海洋就罵 不絕口:"×他媽的,滿囤這小子搞偷襲,老子非掐死他不可,敢跟我動手?"

鍾躍民笑道:"誰讓你小子老口口聲聲是軍機關下來指導工作的?連我都想揍你。"

張海洋的火又朝鐘躍民去了:"鍾躍民,你他媽別裝孫子,我知道你們倆穿一條褲子,我告 訴你,這事兒沒完,我張海洋這輩子凈揍別人了,還沒人敢揍我,你等著,我要不掐死滿囤 我就……"

鍾躍民火上澆油地說:"行啦,你有完沒完?以後別他媽老提你是軍機關的,我們打的就是 你軍機關的。"

"好呀,你們這是犯上,尤其是你鍾躍民,後腦勺長著反骨,敢這麼對待上級機關的人。"

吳滿囤又拆除了一顆地雷的引信,他站起來將已失效的地雷扔出去,然後掏出毛巾擦汗。朱 星站在一棵樹下拆除放在樹杈上的絆發雷,他們的身後已經開闢出一條用樹枝做標記的安全 通道。

朱星用鉗子將絆發雷的拉火鋼絲剪斷,然後慢慢地用手去拿雷,他覺得眼前的樹杈突然動了 起來,再仔細看,發現一條色彩斑斕的毒蛇在樹枝上已經昂起了頭,蛇信子在絲絲作響……

朱星是工兵,沒有象偵察兵們那樣經歷過野外生存訓練,他對這種爬行動物有著天然的恐懼 ,此時他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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