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機 第二章

沿海公路沒什麼車,但進城以後特別堵,幾乎寸步難行。走小路繞來繞去總算到達警察局的時候,花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都快中午了。

「上下三層請走樓梯!」警察局大樓每層電梯口都貼著這麼一條標語,除了節約用電以外,還有號召大家鍛煉身體的意思。貝瀨雖然一點兒 沒有發胖,但他嫌等電梯耽誤時間,從來都是爬樓梯。

三樓,警務科。貝獺屏住唿吸,推開了辦公室的門。大家一齊把臉轉 向貝瀨,但大部分都躲開了他的視線。直屬部下井岡把兩張寫著事件紀要的紙遞給貝瀨,小聲說了句「會議室」,就逃也似的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把頭埋進了文件堆里。是考慮到貝瀨現在的心情不好說什麼,還是怕連累了他自己?不對,不管怎麼說,貝瀨是統一保管的提倡者,井岡只不過是接受貝瀨的命令寫成了正式文件,倆人對待這個事件的態度是有溫度差的。

貝瀨走出辦公室,直奔八樓的會議室。雖然經過電梯間的時候電梯 正好來了,他還是選擇了爬樓梯。他打算一邊爬樓梯一邊想想正在八樓會議室舉行的領導層會議上應該怎麼說。事件發生的概要、如何進一步調查、善後工作……都是需要時間認真考慮的。他抓著扶手一階一階地往上爬 ,眼睛飛快地在U市警察署的事故報告上掃著。

「事件發生的場所:U市警察署一樓。」

U市警察署採用的是每層樓統一保管的方法。一層是警務科和交通科,這兩個科的警察證件全部被盜。

「事件概要:昨天下午5點以後,一層負責統一保管的負責人開始回收證件,總共回收30本,都放在文件櫃里鎖好了。然後一直有人值班,夜間沒有任何可疑者入內,今天早晨7點45分打開文件櫃的時候,發現30本警察 證件不翼而飛……」

混賬話!貝瀨氣得在心裡大罵。這種報告,還不如報紙上關干某事務所被盜的報道寫得詳細,簡單得讓人無法相信這是發生在警察署里的事情 。

貝瀨不耐煩地翻了一頁。「刑警隊和警備隊開始內部偵查。」雖然是秘密進行的,但規模很大。

「三名監察官進入U市警察署,在五樓的室內練功房聽取內部有關人員的彙報。」

內部作案當然是不能排除的。

警察證件一下子被盜走30本!這個前所未聞的不幸事件震撼了整個警察局。貝瀨向會議室一階一階地爬上去,就像是走向審判戰犯的國際法庭 。

到底是誰幹的呢?——貝瀨差點兒說出聲音來。

他忍著炸裂般的頭痛,把U市警察署大樓裡邊的布局在腦子裡過了一下:一層是開放式辦公,進門左邊是交通安全科,再裡邊是警務科,兩個科之間沒有隔斷,互相看得到對方,往來方便。文件櫃就放在警務科靠牆的地方。

外部人員下得了手嗎?

一般很難做出這種判斷。U市警察署下午5點1刻進入值班狀態,值班員就坐在交通安全科的一角,大樓的前門和後門都看得見,而且文件櫃的鑰匙就在值班員身邊的牆上掛著。當著值班不可能的!

不,先別簡單地下結論。U市警察署的值班員有13名,晚上10點以後將有近一半的人睡覺去,那個時候是最容易鬆懈的,而且恰恰在那個時候如果誰喝醉了跟同事吵架,如果在外面巡邏的警察抓回一群犯事兒的,值班員都有可能暫時離開崗位造成空隙,留給罪犯下手的機會。

那麼,如果是外部人員下的手,應該是什麼人呢?

過激派?搞邪門巫術的巫師?專門收集瞀察用品的收集狂?不久以前就發生過為了收集手槍和警察證件襲擊派出所的案件。還有因為犯了錯誤被開除的警察,特別是原來在U市警察署工作的,也有作案的可能。另外,對其他可以出人警察署大樓的人員也要展開調查,比如各警察部門外圍團體的成員、新聞記者、飯館送外賣的、經常被抓的罪犯……等等。

貝瀨用手指壓住眉心,絞盡腦汁思考著,不放過任何一類可疑的人。

爬到六樓的時候,貝瀨強迫自己把思考方向轉到內部人員。

內部人員作案的可能性肯定是有的,可是,U市蕾察署的警察誰最有可能作案呢?首先需要調查的是當天的那些值班員,已經進人U市警察署的監察員一定著手進行調查了。

貝瀨把視線轉向U市警察署的事故報告上列出的13名值班0員名單上。那天值班總負責人叫益川剛,刑警隊一科的。

益川……

一張粗獷的臉浮現在眼前。益川比貝瀨早一年當警察,倆人沒有直接交談過,據說是個非常勇猛的人。年輕的時候當過柔道運動員,名噪一時。五年前因審問犯人時有打罵現象被告上法庭。

因為益川是刑警隊的,所以貝瀨對他的看法比較複雜。半年以前貝瀨 提出統一保管警察證件的時候,遭到了刑警隊的激烈反對。

「你懂得什麼是警察的靈魂嗎?」「你想把警察變成公司職員嗎?」「警察,一天24小時都是警察!一年365天都是警察!」——吵嚷得可厲害 了。

貝瀚沒有退讓。不知道為什麼,當時想退都退不下來了。貝瀨認為,警察也不過是一種職業。雖然跟那些以營利為目的的民間企業有所不同,但也是上班掙錢,養家煳口。沒有必要否認這個現實,大唱高調說什麼警察的一生是「神聖的」。時代在變化,警察應該被看成一種職業,一種需要奉獻精神的職業。意識到這一點,並不會影響出現更多的忠於職守的好警察。

在統一保管的問題上不能讓步一貝瀨當時非常堅決。作為一個警察的兒子,貝瀨從來都把父親當成自己的驕傲。但是,自從父親得了精神病以後,貝瀨突然可以清醒地認識自已的職業一場會戰。

不管怎麼說,作為一種純粹為防止丟失而採取的統一保管制度,由於遭到了刑警隊的激烈反對,在貝瀨的心中形成了另外一種意義。當然這種意義是不能明說的。貝瀨堅決推行統一保管制度,跟刑警隊展開了針鋒相對的爭論,最後終於決定強制試行。

但是,刑警隊對統一保管的不滿大大超過了貝瀨的想像……

文件櫃的鑰匙就掛在值班員眼前的牆上,如果值班員有事離開,必須有值班總負責人接替。

「值班總負責人益川剛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呢?」想到這裡的時候,貝瀨來到了八樓會議室門前。

會議室的門緊緊關閉著。推門之前,貝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此刻的貝瀨不僅僅是害怕,在大腦的某一個角落,還有類似於走向角斗場的時候的那種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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