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全國孝老愛親模範 五四 大地恩情——記第二屆全國道德模範黃代小

柴然

16年前,24歲的劉雪蓮成了山西省陽泉市礦區蔡窪街道蔡東社區居民黃代小大兒子姚志剛的媳婦。然則,不到一個月,一場嚴重的類風濕關節炎襲來,改變她人生的同時,也改變了婆婆黃代小一家人的生活。

——題記

黃代小住在礦區的半山腰上。兩間平房加不大一個小院,與周邊鄰里們的院落和齊整的紅瓦頂排房同為統一建構。初看上去,有一種山地療養所的氛圍。較為特別的是,在這院前一站,雖不能說「風景這邊獨好」,但想是待到春暖花開,尤其碰上好天氣,可以遠眺悠悠桃河,瞭望一抹煙霞渺遠的陽泉市貌。可這房屋院落卻不歸他們家所有。這是他們的出租屋。每個月要付人家200元錢的房租。6年前,也就是2004年,他們一家人從更遠處搬來這裡。

因接到了市文明辦的電話,在我們到達時,黃代小人已等在院門上。

黃代小今年63歲,還不能說是一位「老媽媽」;她人中等身量,微胖,顯浮腫;一接觸,便知是一位有著多年鄉村生活背景的老姐姐(我之所以把她稱之為「老姐姐」,是要和所謂的「老人」有所區分,在今日中國,即便一般意義上的北方鄉村,把她這樣的人稱作「老人」,可能都有失精當)。

走進屋中第一印象,是簡陋和空空蕩蕩:幾件老舊的傢具;一台老電視機;唯有溫馨,是她收拾得乾淨利落,讓你聞不到家裡有長年卧病在床之人的那種沉滯衰敗的氣味。就她家的光景,有記者撰文:「貧寒人家百事哀,在劉雪蓮得病初期,她雖然有了不好的預感,卻不願將本人的擔心告訴丈夫。當時,姚志剛所在的陽泉市春泉洗滌劑廠面臨倒閉,她所在的陽煤二礦掛毯廠舉步維艱;姚志剛的弟弟下崗在家;家裡只有公公姚胖孩一個人的600餘元工資維持生計。全家五口人的光景,房租、煤、電、暖氣各類費用,哪一樣不交都不行。為了維持生活,家裡吃的米面是超市的促銷品,家裡吃的菜全是婆婆和公公在山上開荒所種,偶爾去市場買,婆婆也是晚上出去,買論堆不過秤的降價處理菜。當然,雪蓮捨不得花錢。再說雪蓮也知道家裡沒有看病的錢。她懷著僥倖心理,以為多休息休息就好了。」這為當初。現在,又怎麼樣呢?黃代小說:「孩兒們總下崗;有了生活做,可是又常常發不了工資。」想一家人的主要經濟支出,還是靠她丈夫姚胖孩一人的工資。刨了房租每月200元,病人還要花多少?雪蓮她首先得吃藥。

這裡需插話的是:各類報道中,都有提及黃代小為陽泉礦區蔡窪街道蔡東社區居民,為此,來此採訪前,我一直以為她也像大同的歐學聯和太原的黨素珍一樣,同為老一代礦工家屬。想四年來兩屆全國道德模範評選,山西每屆兩位,出了四位模範女人,除了已上八旬的老勞模申紀蘭,另外三位,竟然都來自礦上。看來,山西就是搞煤炭呢,這道德模範選舉,都沒有離開煤炭這一最大資源。事實在這裡,我卻有點兒想當然了。那是在來時的車中,省文明辦的韓從武說:「黃代小只是住在礦區,她和她家裡人,和陽煤集團並沒有實質性關係。她丈夫和兒子是在那一帶上班或做工,可都不是礦工和礦上的人。」這也就是說,她不能像黨素珍和歐學聯那樣,一定程度上,得到礦上的周濟,照顧。

這也讓我首先提起她成為全國道德模範後國家資助她的那5萬元。這筆錢對她肯定能派上大用場。同來的韓從武把話接了下來:「這一次,國家考慮得非常周到,怕像前一次一樣,一些道德模範得到這筆款後一下便轉了出去,不能為他們以後的生活提供相應的保障,所以,國家這次統一為他們買成了更適合於他們今後生活的保險。」顯然,這是保障他們個人生活的一個好辦法。黃代小卻說:「我老也老了,不要保障,我要是能拿到這5萬塊錢,就能給俺閨女(指劉雪蓮)到太原到北京好好看看病。俺閨女,她還不算大呀。」說著,她眼眶一紅,淚水串珠一樣流下來。

而她閨女——前兒媳劉雪蓮,就躺在隔壁:癱卧在床16年;也讓她這位特殊母親,整整端弄了16年。礦區文明辦一位女同志去年秋天陪黃代小進京領的獎。我們來黃代小家之前,這位女同志說:「黃媽媽最特別的,是整晚上都不睡覺。這16年里,她一夜一夜伺候病人,弄得夜裡不睡覺成了習慣。」

這是一個病人把她變成了非人?

實情是前兒媳劉雪蓮這個癱卧在床的病人,如此這些年下來,也把她這個前婆婆煎熬成渾身是病的病人。她不僅有高血壓,有腰椎病和頸椎病,腿上還有嚴重的風濕病;從她那微紅泛黑的面色中,透出的不是一般鄉村勞動者的健旺,而是因長期得不到休息和睡眠的衰弱——畢竟年歲不饒人,她已年過花甲,加之長年累月的勞碌,她人已漸漸體力衰微,每次為雪蓮翻身,扶她大小便,就得憋住氣,再利用慣性,猛地使勁兒一下。每天早晨,不等天亮她便起床用熱毛巾給雪蓮擦身子,翻身,完了再擦爽身粉,換好乾凈衣服後,再喂飯,折騰這一通下來,常常累得她精疲力盡,老眼昏花,而當自己病痛來襲,她便靠著牆或在雪蓮的床上坐下來歇息一會兒,病痛再加劇,著實受不了,她就吃一片去痛片;而當這一切過去,也就是每天早上給雪蓮收拾停當之後,便是她累得反而吃不下早飯了。除此而外,那自是癱瘓病人的衣服更是要勤換勤洗,因之,她那一雙手常年在冷水裡泡搓揉洗,關節不僅發痛,你上前和她握手,能明顯感到她十個手指嚴重扭曲變形。

黃代小不大能說得了話。採訪碰上她這樣的主人公最發愁。儘管你會告知:「你不說,我就不知道。只要你說了,有用沒用,寫文章時總能留作備用。」但對她或他事實上也無濟於事。說峰迴路轉,那是進隔壁走到癱卧在床的劉雪蓮身前。

床上躺著的劉雪蓮,40歲左右,在她身上除蓋了被子,身體下方,還由三四個專門為她縫製的小枕頭支著——這些小枕頭對減輕她的病痛有大用。雪蓮雖身子和兩腿都不能動彈,但她人面色紅潤,臉上甚至透出一種非常明亮的光澤,正如她言:「看我的面色,就知道我媽對我咋樣。」接著她說:「我家人是真好。雖說命運對我不公平,經了這麼大的磨難,可我這還是好的。因為遇到一家好心人,一家人捧著我,圍著我轉,一心一意對我,一心一意伺候我,從來沒有一句怨言。16年了,每天三頓飯,俺媽一口一口喂;黑天白日,侍候屎尿;我生病以來,都快6千天了,俺媽一直給我喂水喂葯,洗身,擦身,翻身;她自己,就沒有脫衣服睡過一個囫圇覺。」一番話下來,你發現她腦子清醒,口才很不壞。這樣,我們正好讓她和婆婆一併講出她們的故事。

「1995年過元旦的時候,我突然感到腳心很疼,手指僵得拿不穩筷子,走起路來一瘸一拐。這時我剛過了門還不到一個月。我想掙扎過去。咬住牙把病情瞞了下來。可沒能瞞住我婆婆。就三四天上,婆婆注意到我的反應,問清情況,當下勸我去醫院看病。第二天上午,婆婆陪我到了二礦醫院檢查,結果一出來,是類風濕性關節炎,我倆就懵了。尤其是我,心裡隱隱擔憂的就怕這個病。我老家榆社村裡頭,就有人得這種病,知道這個病比絕症也頑固,很難治好。治不好。」——

類風濕性關節炎又稱類風濕,早期有關節紅腫熱痛和功能障礙,晚期關節可出現不同程度的僵硬畸形,並伴有骨和骨骼肌的萎縮,極易致殘。顯然,劉雪蓮是情況最糟的那種。

黃代小說:「剛完了婚,進門就病,思想可是緊張了。白天黑夜睡不著。小子也愁,我也愁,一家子都愁,沒有任何辦法,只能到處給她看病。大兒子的單位破產了,不開資,二小子那幾年也不開資,就老頭子每月那五六百塊錢。」

「病痛折磨得我生不抵死。我的心情也壞到了極點。我心想,自己年輕輕的,咋就得下個治不好也死不了的病呢?死了,倒托生了。見我這樣,婆婆在背後替我抹淚,在我跟前又強顏歡笑,一個勁兒對我說:『雪蓮,咱不怕,社區王大媽身患癌症還天天鍛煉身體,20多年了,至今活得好好的,你這點兒病算個啥?你人年輕,只要配合醫生好好治療,保准能好了。說不說吧,媽還指著你生小孫孫哩。』婆婆就擔憂我想不開,背上沉重的心理負擔。可她心裡清楚,我這病不停地加重,生小孩,肯定不用想了。」

黃代小說:「我就是一個人悄悄流淚。我也不和家人說。我怕家人心亂了。我哭也不對著家人哭,啥時候也高高興興。其實心情可是複雜了,可是苦惱了。我一哭,這家庭不是就麻煩了?再難受,嘴上哼也不哼。我就是出來,鄰居們也看不出我發愁。他們都說,不是看見病人,你家根本不像有病人。啥時候你也高高興興的。」

「一家人的心都拴到了我這個病上。連我小叔子都到處打聽治病的名醫良方。為看病,闔家跑了不知有多少路:陽煤總醫院,市人民醫院,省里的山大二院,人民醫院,還有其他縣裡的醫院,和順,盂縣,我老家榆社——哪裡有好醫生就去哪裡看。哪一趟也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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