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全國助人為樂模範 一〇 潤物細無聲——記第二屆全國道德模範王直

趙宏興

三月,去皖南涇縣採訪。

正是初春多雨的季節,江南細雨霏霏,群山沐浴在雨水裡,顯得更加蔥蘢清秀,山谷間飄蕩著輕輕的白雲,向上升騰著。水田裡,汪著清亮亮的雨水,有一些野草已經萌芽了,頂著一層淺淺的綠,使薄薄的水面多了一片生機。田地里的油菜,在雨水裡伸展著碧綠的葉子,汲取著春雨的滋潤,可以想像在不久的日子裡,它們怒放著金黃色花朵的美麗。路邊的村莊,白色的牆壁,紅色的門扉,參差的馬頭牆,在雨水的朦朧中詩意盎然。

眼前這一切不由使人吟起杜甫的詩來:「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這次,我要去採訪王直老人。

王直是涇縣孤峰鎮人,因為關注留守兒童,建立留守兒童助教中心,而被評為第二屆「全國道德模範」。

車子在柏油路上賓士,輪子下濺起一層水霧,出了涇縣城,往北走不遠,就在馬路的邊上看到一塊綠色的牌子,上面寫著「王直助教中心」。順著箭頭提示的方向,車子拐下柏油馬路,走上一條彎曲的鄉間支路。不長時間,就到了孤峰的集鎮上,路的兩旁都是高高低低的房子,有新蓋的二層樓房,有陳舊的瓦房,家家的房子似乎都是一個店鋪。有的牆上貼著碩大的彩色廣告,可以感到濃厚的商業氣息。車子在鎮上拐進一條小巷,路就顯得更加狹窄了。迎面的幾排房子因為不在街面上,缺少了修理,顯得更加陳舊低矮。就在這個不起眼的地方,驀然看到一個高高的白色的馬頭牆壁,上面寫著幾個大字「王直助教中心」,車子在助教中心的院子里停下來,院子里由於在施工,到處都擺放著雜物,顯得有點擁擠。

在二樓會議室,我們見到了王直。王直今年已經77歲了,只見他滿頭短短的白髮,精瘦的個子高高的,說話響亮,臉上布滿了歲月刻下的深深的皺紋,笑起來,每條皺紋里都流淌著歡快和慈祥。可以感到這個老人精神的矍鑠和飽滿。

王直指著外面正在施工的工地,對我們說,那裡施工的是助教中心的「文明樓」和「感恩樓」,「文明樓」四層,是男生宿舍;「感恩樓」三層,是教學樓,這兩幢樓是在省委關心下興建起來的。這兩幢樓蓋起來後,再加上現有的這幢大樓,助教中心就面貌一新,更上一層樓了。

接著,王直領著我們參觀他創辦的助教中心。

新建的王直助教中心大樓,是由涇縣政府投資新建的,有1100平方米,分為三層,一層是公共活動場所和餐廳,二層是辦公室和幾個大教室,教室是用來輔導孩子們學習的,窗明几淨,書桌上面堆滿了學生們的書籍和作業本,牆壁上掛著一塊黑板,上面還有老師書寫的粉筆字。教室旁邊,是乾淨整潔的廁所。

三層是學生們的寢室,每個房間里,放著五張單人床,上下兩個鋪,並配有一排立櫃,孩子們的洗漱用品陳放整齊,和大學校園裡的寢室一樣。我在一張床上看到一本影集,隨手翻開看時,是一個孩子的全家照片,裡面有她各個時期的照片,包括她媽媽爸爸的結婚照,一大本子。現在,她的父母遠在外地打工了,可以想像這個孩子在想念父母時,就是如此地翻看他們的照片,尋找曾經的記憶。看著這一切,留守兒童的生活氣息撲面而來。

在房子的一角,我還看到整箱的蘋果和盒裝的牛奶。王直說,這都是外面來慰問孩子們時送的,免費分到每個孩子手上。我感到這些農家的孩子是如此的幸福。

過了一會兒,孩子們放學回來了,孩子們像燕子一樣歡笑著跑上樓來,有的放下書包就跑到教室里玩遊戲,有的回到寢室里休息,他們看到王直都熱情地喊道:「王爺爺好。」王直的臉上也樂開了花,回答:「同學們好。」這時,我看到王直是幸福的。

參觀完教學樓後,王直又帶我們去參觀浴室,浴室里統一貼著白色的瓷磚,有淋浴,有大池,還有換衣服的柜子等,條件和城裡的浴室一樣。

到吃飯時間了,孩子們來到一樓餐廳里排著長隊,有序地打飯,然後端到桌子前坐下來吃。桌子是圓桌,當初設計是長方形的,王直不願意,說難道圓桌是大人們吃飯的專利嗎?孩子們就不能坐圓桌吃飯啦。後來,就把方桌改成了現在的圓桌。每個桌子上都擺著席卡,這樣,孩子們對號入座,就不亂了,也較早地接受了文明的教育。

沒有想到,在這個偏僻的鄉下,這些留守的孩子們享受著這樣好的生活條件,與城裡孩子相比不相上下,這裡面凝聚著王直老人多少的心血,洋溢著王直老人的多少愛心。

王直出生在孤峰一個農民家庭,祖輩以耕種為生。王直小時,父母送他到私塾讀書。讀完私塾要上新學堂了,因為家裡貧困,上不起了,王直只好回家種地。但王直在私塾里練了一手好字,新中國成立百廢待興,正需要人才。1951年,一位涇縣教育局的幹部到孤峰來檢查工作,無意中發現了王直的字,便推薦他到縣政府民法科工作。同年年底,涇縣人民法院成立,王直就成為涇縣第一批法官。

王直這個法官與別人不一樣,他年輕,幹事認真務實,大事小事都親自到農民的家裡走訪,有時,他為了解一件小事的真相而連跑數日,這段法官人生的經歷,養成了他嚴謹的工作作風,培養了他與農民的感情。

1958年,王直被意外地扣上了「右派」的帽子,這頂帽子一戴就是20年。20年里,王直挨過批鬥,掏過大糞,睡過牛棚。王直從一個機關幹部一下子跌到了社會的最底層,他有點接受不了,在人生的邊緣上,他一次次苦惱、徘徊,好在群眾知道他是無辜的,沒有把他當壞人,時刻照顧他。

有一年大年三十,王直家裡沒米下鍋,鄰村的一個老黨員背了20斤米,連夜蹚河送到王直的家裡,放下就走。當時公社不許代銷店賣東西給王直,他們就開了一個後窗,後半夜賣一些生活用品給他。王直力氣不大,挑土時,農民只給他加半筐。在鄉親們的保護下,王直度過了人生最黑暗的歲月,給他的人生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他更愛家鄉這片土地和百姓了,他說,在我心裡,農民的心和我貼得最近,後來我每做一件事,都把這事對農民有沒有好處放在第一位,這份恩情我一輩子都還不完。

1979年,王直得到了平反,組織上先是安排他在縣「新四軍史料徵集組」工作,重新找到人生舞台的王直煥發出了極大的熱情,他用業餘時間寫作詩歌,抒發感情,這些詩歌發表在省市級刊物上。他還把群眾中發生的新人新事寫成新聞稿,發表出來。在當地,他成了一個聞名的土作家,他還作為全縣唯一的代表,參加了全省青年作家創作會議。

領導看中了王直的文藝細胞,1983年就調他到孤峰鄉任文化站站長。

當年的孤峰鄉偏僻落後,文化站只有兩間借用的舊房和一些簡單的用具。可是屋漏偏遇連陰雨,夏季的一次山洪爆發,文化站兩間舊房被洪水衝倒了,面對被洪水洗劫一空的文化站,王直一籌莫展,他想,文化站要開展群眾文化活動,但光靠上面撥的那點款子還不夠支付一年的電話費的,怎麼辦?王直開動了腦筋想辦法,先後白手起家辦起了招待所和罐頭加工廠,幾年下來,文化站不但每年有一萬多元的純收入,而且還擁有五萬多元的固定資產。

有了這些錢後,王直開始甩開膀子大幹了。8年時間,他把群眾文化活動開展得如火如荼,被稱為「山區文化工作的一朵新花」。如萬人武術表演大賽、全國報刊展覽、全國農民歌手大賽、全國百名文化站站長經驗交流會等。1990年,在「全國百名文化站站長經驗交流會」舉辦期間,時任文化部部長高占祥發來了賀信,省文化廳廳長親自參加。同年,孤峰文化站獲得了「全國先進文化站」稱號。一個鄉文化站,王直卻做出了全國性的文化活動,開創了安徽小站辦大賽的先例。

1994年,王直從孤峰文化站退休了。這時候,他已是兒孫滿堂,在鄉親們看來應當是一個享福的年齡了。可過了不久,王直就開始「折騰」起來。他倡議群眾集資修路,關心「五保」老人。因為,他的心裡總是與農民有著割不斷的深厚感情,他總是想用自己微薄的力量改善農民落後的生活環境。

涇縣山清水秀,每年都吸引著一些文化人來採風。1998年春天,王直陪上海文化界的幾位朋友來孤峰採風,他們走到一個叫盤坑的地方,細心的客人們聽到孩子們朗朗的讀書聲。在這樣美麗的自然風光下,兒童的讀書聲喚起了藝術家們美好的感覺,就想拍幾張山區兒童讀書的照片,但他們卻看不到教室,覺得很奇怪。後來,在一處民房裡找到了這些孩子,原來,這個小學校舍倒塌已有6年了,沒有人管。王直感慨良久,再窮不能窮孩子啊,口號喊了這麼多年,為什麼就沒有做事,讓孩子們還在受苦。一路上,這些孩子們的身影一直縈繞在他的心頭,正直的王直決定來問這個棘手的事。

從盤坑回來後,他就寫了一封捐資修繕鄉村學校的信,向全國各地的朋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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