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7(3)

情況一觸即發——雙方就像兩根繃緊了的弦!三順一直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充滿火藥味的場面,眼看戰事就要爆發,三順急了,大聲叫了起來,叫聲迴響在整個咖啡廳里:

「行了,行了!你快放手,道營!不許你碰他!」

「為什麼不能碰?他到底算什麼東西?你住嘴!今天我不給他點顏色看看就把我的姓倒過來寫……」

看來道營是豁出去,不管不顧了。可接下來三順的話卻給了道營一個合理而又出乎意料的回答——為什麼不能碰他。

「他,他是我姐夫!」

三順說的是韓國語,張道營是韓國人,自然一聽就懂。剛才騷動了一陣子的咖啡廳也在瞬間安靜了下來。道營咽了一口唾沫,將視線轉向衣領被自己抓著的男人。就是說,這個男人就是把五千萬元交到我手裡的那個凶神惡煞的三順姐姐的丈夫?

道營平時不大會闖禍,眼下卻幹了這樣的糗事,道營臉上的表情頓耐僵硬了,連抓著人家領口的手也不記得鬆開。被誤認為和自己的小姨子相親的,三順的二姐夫申匯宇狠狠地對道營說:

「吶,現在你可以把姓倒過來寫了吧?」

「對不起,我錯了。」

二姐夫告誡說:「兩個人的問題要通過對話解決,這樣才能把事情都弄清楚,心裡才好受。」這話說得很在理。於是道營終於在兩個人分別三星期以後,拉著三順的手到了酒店的洗手間,直截了當地道了歉。在洗手間,而且是在男洗手間里道歉,三順覺得這很荒唐,她冷冰冰地反問道:

「什麼,對不起什麼?是不遵守約定腳踏兩隻船呢?還是抓著我姐夫的領口質問他的事呢?還是你在大庭廣眾之下讓我難堪的事呢?或者是把我拽到這裡的事?」

道營默默地凝視著三順充滿怨恨的臉。若是在以前,三順早就被他無法琢磨的表情嚇住了,不過現在不同——她也是怒目圓睜,毫不膽怯。道營知道,眼下與其耍小聰明,還不如走正道呢!於是道營補充說道:

「全部,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錯。你原諒我吧。」

果然不出所料,道營態度一軟下來,三順的臉色馬上好轉了——至少在聽到道喜接下來的話之前。

「那我也原諒你了。」

聽了道營出人意料的話,三順的臉色又陰沉了下來:

「我做錯什麼了,要你原諒我?我又沒有像你那樣腳踏兩隻船,或者突然出現在你的親戚面前給你難堪。你這人怎麼……」

「我既沒有腳踏兩隻船,也沒有違反約定把我們倆之間的事情告訴親戚們。最重要的是,我從來沒有輕易放棄我們的感情,躲起來不見對方。」

三順茫然地看著道營火氣衝天地打斷了自己的話。沒有腳踏兩隻船?那天早上是誰衣衫不整,滿臉鬍子茬,在自家門口和別的女人摟摟抱抱?那算什麼?

三順一古腦兒地把憋了好久的怨氣「噠噠噠」全吐了出來。「說什麼我違反約定?就憑我自己上哪兒去湊那五千萬?……二姐跟姐夫借了錢,所以姐夫自然就知道了。又不是我故意到處宣傳。再說了,你不是比我更經常違反約定嗎?至少我沒有腳踏兩隻船,沒有撒過謊。

「我說過,如果你跟我撒謊,我就不再見你。」

三順的語氣像冰一樣冰涼徹骨。

「你說你病得很嚴重,我急急忙忙地跑去給你送飯,結果卻看到你和別的女人一起走出來——你將心比心想一想,如果換作是你,會怎麼想?你能理解我當時的感受嗎?那種痛苦,簡直讓人生不如死。」

說著說著,三順又想起了當時的感覺,本來壓低了的嗓音不由變得剌耳而悲憤,彷彿能把整個洗手間震塌。道營也毫不示弱:

「生不如死的感覺?我也經歷過——就因為你!你這個傻女人!」

你在我面前被摩托車撞倒的時候;我怎麼打電話你都不接的時候;去找你的時候你不跟我見面,卻讓你姐姐用五千萬的支票打發我的時候;接到你用我送給你的玫瑰花做的乾花的時候;親眼看見你和別的男人聊得火熱的時候……生不如死的感覺我也經歷過不止三四次了。

聽了道營的敘述,三順一時間無語。他們就這樣一言不發地看著對方,有人走進男廁所,看到他們倆,趕緊驚惶失措地跑了出去。不知道是因為無話可說,還是因為在男洗手間里不好意思說,三順突然板著臉轉移了話題:

「你幹嗎把我帶到男洗手間來?」

「因為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我想在這裡解決我們的事情。你別轉移話題!我現在很嚴肅。」

三順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的地方並不是這裡。她第一次見到他,是他在咖啡廳里擺脫不了相親的對象的時候。不過道營第一次看到自己,卻是在這個男洗手間里。所以她以為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是咖啡廳,而他則以為是男洗手間。同樣一件事情,會因為立場不同而產生不同的認識和理解。這麼說來,真的有可能如他所說的,一切只是自己的誤會。可是……

「噢,你幹嗎哭?」

三順突然抽泣起來,道營頓時驚惶失措。被道營看到自己流眼淚,三順覺得很沒面子也很氣憤,急忙用手背抹掉臉上的淚水。

「喜歡一個人真難。」

三順苦苦地喃喃自語道。

「雖然很難過,但只對姐姐裝作……可是真的太難了。每次失敗的時候都以為下次能做得更好,可是越來越難了。我真是個傻瓜。」

雖然不是被誰打得很慘,也不是沒飯吃肚子餓了,或者和人大吵了一頓,不過眼淚一旦開了閘,就剎不住了。在男洗手間和男人吵架,甚至哭了起來,做得真不像樣子。

不過道營倒是覺得三順現在哭泣的樣子很可愛。雖然他也不想讓自己愛的女人掉眼淚,不過她是因為自己哭的,所以覺得挺可愛的。

道營不由得吻了三順的臉頰和嘴唇。她的嘴唇上有唇膏的味道,還有鹹鹹的眼淚的味道,甚至有淡淡的、隱隱的、甜甜的味道。

道營吻上了三順的嘴唇後就不想離開了,又有幾個男人闖進洗手間,看到這一場面,趕緊尷尬地逃走了。這一吻好像很短暫,又好像很漫長,終於結束了,三順一下子掙脫了道營的懷抱。他不經過自己的允許在這種公眾場所隨便吻自己,到底是應該對他發火呢還是應該擁抱他?其實三順也拿不定注意,只是獃獃地看著道營。

過了十五秒鐘,三順用響徹洗手間每個角落的、但是分明有些迷惑的嗓音叫道:

「我不知道啦!」

三順丟下這一句話跑了出去,離開了這個陰涼寒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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