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3.青綠色的海洋和灰色的海洋

他的初戀

「這麼說你一直在等她?而且等了五年?」

「如果因為對方突然說要放棄,

我也就隨之放棄的話,

我這段時間付出的愛情不就付諸東流了嗎?」

被道營拉著手乘上了電梯,在進入新開業的酒店客房之前,三順始終是木然的。離開宴會會場時從腦後傳來的惠蓮的喊叫聲聽起來也是那麼的縹緲——

「什麼?你說你忘不了那個三順?是因為寂寞難耐才跟我好上的?你這個壞蛋!竟然敢侮辱我?你有什麼了不起?除了那個破學位,還有什麼能讓人看上眼的?要是沒有我,你怎麼能混到今天這個地步?去死吧!混賬!」

三順和道營肩並肩地走著,雖然三順看不到他的臉,但直覺告訴她,道營對那個公主的喊叫聲發出了「嘁」的一聲蔑笑。這個男人不是不相信愛情嗎?但現在為什麼毫不留情地譏笑身後那對鬧崩了的戀人呢?按常理,應該是三順譏笑那個背叛了她,既而又為了她而背叛了其他女人,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愚蠢男人。不過說來奇怪,她並沒有像身邊這個男人一樣覺得身後那情形可笑,嘴角也沒有露出諷刺的笑容。

幾個月之前,賢宇曾用不安的神情向三順坦白了自己的另一段新感情。

——當真命天子出現的時候.心裡會響起「就是這個入,就是這個人」的鐘聲,

——因為那時候喜歡你.所以我以為我沒有聽到那種聲音.就證明。世界上根本沒有那回事兒。不過我錯了——真的有。

連被拋棄的她至今都還記得這句話,他卻在一年之間全忘到九霄雲外了。難道遇到真愛時心中能鳴起鐘聲的話是謊話嗎?人善變,心善變,愛情也是善變的,難道這世間就沒有永恆嗎?這真讓人不寒而慄啊,曾經那樣地渴望得到真愛,難道這世上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真愛嗎?想到這裡,三順覺得胸口像被什麼東西死死堵住似的,眼淚不禁流了下來。

在這種情形下大笑也難解心中的不快,而三順卻偏偏像傻子一樣抹起了眼淚,道營用寒心的目光看著她。都說男人看到女人的眼淚,心腸就會變軟,分明就是胡扯!看著面前的女人因為其他男人傷心流淚,道營感到倒足了胃口。

道營剛開始還忍住性子任面前這個傻女人抽泣,三十秒後,他再也忍不住了,「哐」地一掌擊在了電梯壁上。三順迷惘的臉龐轉向了他,只聽他低聲吼道:「別哭了!有什麼好傷心的,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

三順被淚水模糊的雙眼中映著道營狠盯住自己的模樣。她這才感覺到原來這個男人一直在用那種凶神惡煞的眼神瞪著自己。他為什麼要這樣呢?

道營不知道三順為什麼而哭,三順也同樣不知道道營為什麼而發火。

「我哭不哭關你什麼事?你為什麼一直衝我發火?」

鼻涕一把淚一把的三順強硬地反駁道。誰料對方卻立刻大聲喊叫起來:「昨天你和那小子見面了?我們的合同上分明寫著的:不能腳踏兩隻船!」

聽到這話,三順也毫不示弱地接過話茬:「我們的合同上分明寫著不能對我的婚姻大事造成任何阻礙!可是你卻讓我的高中校友誤會我是夜不歸家,隨便跟男人混在一起的壞女人。還有,在這之前你強吻我也違反了合同,這樣頻頻違反合同,你還有什麼資格對我說那樣的話?」

三順說的字字句句都是正確無誤的,可此刻的道營心事重重,再正確的話他也是聽不進去的。因此他由著自己的性子,憤怒地吼道:「別說了!給我閉嘴!我說話的時候不要總是跟我唱反調!還有,以後不許你再為那個小子掉眼淚!不許你像傻子一樣為其他傢伙傷心!絕對不允許!」

三順被道營的話噎得死死的。雖然自己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是個隨心所欲的傢伙,但沒想到他竟專橫到這種程度。

頓時,三順的心情也變得雜亂起來。為什麼偏偏所有的事情都這樣的紛亂無章:曾經愛過的男人竟是個不像樣的混帳;自己又因為五千萬塊錢的欠款被眼前這個妖怪羞辱;和自己住在一起的姐姐因為婚姻的失敗,而不相信世間有真愛。今天親眼目睹到一對戀人的分手似乎也證實了世間真愛的不存在。後天就三十歲了,自己依舊還是那個金三順,那個身邊沒有人陪伴,減肥計畫也以失敗告終,只得孤零零地老去的可憐的金三順,而且今天晚上又要和凶神惡煞的妖怪一起度過。可怕啊,太可怕啦!

想到這裡,三順覺得和那妖怪一同呆在電梯里竟是那樣的壓抑,壓得自己都快透不過氣來了。於是她沖他大喊:「停下!我要出去!」

但他彷彿沒有聽到她的喊叫,仍然用冷漠的神情注視著她。電梯在一層層地上升,對面的男人無言地逼視著自己,瞬間,三順開始後悔起來,當時完全是為了做給那個不像話的前任男友看才願意跟這個男人走的,可是現在她不但後悔當初的舉動,而且竟開始害怕起來。

「你聾了嗎?叫你停下,我要回家!你這個自私的傢伙!你是我什麼人?竟對我那麼霸道!我願哭願笑是我的自由。你也還是牽掛著以前的女友啊!因為她而發脾氣,彈鋼琴的時候還想著她,我為什麼就不能想別人?難道是因為那該死的五千萬?」

人是可怕的動物,人與人之間的愛情也同樣是那麼可怕。小說和電影里那甜蜜的愛情並沒有自己的份兒,想到這裡,三順竟是那麼的傷心和憤怒,一腔怒火全發向這個帶給她所有痛苦的男人。

「等著瞧吧!出了這個門,我會想方設法湊齊那筆錢扔到你面前來的!我要離開你那家破店,去別處找工作,努力工作好好攢錢,還清欠你的債,再開一家自己的店,我會徹底忘掉你這破人和那家破店,你就好好做一個只認錢的財迷吧。臭妖怪!我將來掙了錢不會像你那樣卑鄙地捉弄人的!也不會像你那樣卑鄙地為過去的戀人發火!我要忘了賢宇那傢伙,也要忘了你,找個好人家嫁了,好好過日子!我要……」

臉上的淚痕還沒完全乾,三順一次又一次地大喊起來。她的喊聲似乎不僅是為了讓眼前這個男人聽到,讓所有看不上她三順的人聽到,而且還是為了讓被無關緊要的人攪亂心境,像傻瓜一樣傷心流淚的自己聽到。但無論在這個男人面前哭還是對這個男人大喊將來的抱負,所有這些行動顯然都是毫無意義的。他是她的債主,借了錢給她,就能像債主一樣捉弄她。

可是說來奇怪,那個債主此刻正獃獃地看著她。罵他是妖怪他也沒有生氣,也沒有嘲笑她那不符合年齡的哭相。只見那個男人慢慢走近她,用他的大手撫摸起她的頭髮,繼而又滑向她的肩,又順著肩頭滑向腰,不知何時已經將她整個身子牢牢地攬在懷裡。三順木然地愣在了那裡,本想掙脫他,但他已經將嘴唇印在了她的雙唇上。

這是第二次了,這次不能說是一時的失誤了吧。他們這樣擁著,直到電梯的門再次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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