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2)

事實上她用干紅酒(發苦味的紅酒)代替糖酒放進了蛋糕里。儘管是又香甜又微苦,她還是想使蛋糕的味道更濃點兒。如果讓小氣的經理知道她把昂貴的紅酒傾注在這蛋糕上的話,雖然嘴上不說什麼,但是眉毛可能就會皺起來。「又香甜又微苦」,道營吃了三順按照自己想的味道做的蛋糕後說出了那樣的話,三順感到很高興。所以對於道營提的下一個問題,三順已經能夠溫順地回答了。

「那麼取個什麼名字呢?」

「愛情。叫I』amour。」

「愛情?」

好像相當的肉麻,三順向搖著頭滿臉諷刺表情的道營解釋道:

「因為甜蜜、柔和,所以輕悠,但與此同時又稍苦,所以深奧。這蛋糕里蘊含著透過真愛能明白的所有東西。本來是要叫作愛情的悲傷的,但是因為它的主要味道還是香甜,在既有悲傷又有快樂的含義下,就隨便叫做『愛情』了。要叫它I』amour,怎麼?不滿意嗎?」

道營目不轉睛地盯著從一大清早就來到廚房圍上圍裙工作,把麵粉、白砂糖和雞蛋混在一起像耍妖術一樣做成蛋糕並賦予其宏偉意義的三順。

透過那妖怪男人戴著的眼鏡,三順看到他的眼神變得又柔和又細微,像是快要笑的樣子。但是道營沒有笑出來,他還是與平常一樣,以明朗的表情邊搖頭邊說:

「沒有,沒有什麼不滿意的。」

「越肉麻就越受歡迎」是生意人張道營最近的想法,如果把蛋糕加以花頭再出售的話,道營預測將會在作為推薦點心的那天被顧客買走的。但是就在那天下午,一件推翻他預測的事情發生了。

黃昏時分,在熱鬧擁擠的西餐廳里,事情因一位看起來很文雅的中年婦女的登場而開始了。

「歡迎光臨,顧客,請問是一位嗎?」

穿一身優雅、洗鍊的套裙,一隻手提著小皮包,另一隻手提著礦泉水瓶的女人是獨自一個人來的。睫毛膏抹得完美無缺的她以犀利的眼神察看每一張西餐桌。她的眼神是窺視食物的眼神。

總之,那位女士根本不理會前來招呼的服務員,徑直向其中的一張桌子走去,她的高跟鞋發出嘟噠嘟噠的聲音。終於到了她「眼定」的目的地。她在正面對面坐著親密地一起分享牛排和鮭魚的一對男女的餐桌前停住了腳步。那一瞬間,男人正接過同伴女友用叉子叉著送到嘴邊的烤鮭魚,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你好啊。那東西看起來挺好吃的吧?」

聽到女士咬牙切齒的聲音,男人臉上的微笑全然消失了。

「你,你怎麼來這兒了?」

背著妻子偷偷在外面和情人情意綿綿用餐的男人如果被妻子當場抓獲的話,不管是誰,都會像這個男人一樣臉色蒼白,嗓音顫抖。曾經和自己一起吃蜂蜜慕司、保證要讓生活像蜂蜜一樣甘甜的丈夫,現在居然在同一個地方和一個厚臉皮的年輕女人一起吃飯,俯視著丈夫的夫人終於用發顫的聲音問道:

「在這裡正幹什麼呢?那個不要臉的賤貨又是誰呀?」

「老,老婆,這是一場誤會。這一次真的不是了。我們是……」

「我們?你居然能跟一個什麼也算不上的賤貨在這裡一起用餐?」

果真,男人盤子里的牛排和女人盤子里的鮭魚混在了一起。什麼關係也沒有的兩個人是不可能把自己吃的東西用叉子叉著往對方的嘴裡送的。男人說的那番話對夫人來說,即便是對在後面看著的女服務員銀愛來說,都是荒唐的,缺乏說服力的。這時銀愛才發現,這對經常看到的夫妻是自己曾經無比羨慕的那一對。銀愛一直這樣想著他倆:在經濟不景氣的情況下,丈夫竟然能在這樣的特級飯店裡請妻子吃飯,那個女人應該是多麼的幸福!

和以前美麗的臉孔不一樣的是現在這位夫人的臉上已經悄悄地爬上了皺紋。她把自己手中提著的礦泉水瓶的瓶蓋擰開,將裡面的污水全都倒在了丈夫和他的情人身上。

「哇!這是什麼呀!這個,你瘋了嗎?」

「瘋的人應該是你!你這個大壞蛋!你怎麼敢背著我干這樣的事?像你這樣的垃圾,成為污水是夠格的了!去死吧!我叫你去死了算了!」

女士用自己的手提包狠狠地扇打著被潑了一頭髒水的丈夫。這時,那個曾和丈夫一起情意綿綿用餐的情人趁男人被妻子打的時候,飛快地往外面逃跑了。道營暗中喊來的保安阻止了這場男人和女人的搏鬥。

大約發生在十分鐘以內的這樣的「武打」是Rivera店開張以來從來沒有發生過的,職員們看了都直搖頭。在所謂的「上流階層」經常來的地方,受到如此羞辱的丈夫抬起手來,作出一副要打使自己丟臉的妻子的架勢。但是他的手被「妖怪」經理給抓住了,男人最後只能氣喘吁吁地對自己的妻子這樣說道:

「你還是抹黑你自己的臉走人吧。太丟臉了,還是快出去吧!」

惹事丟人的人到底是誰呀?聽到那個男人說的話,三順極其憤怒地想著。對於這種連把自己的妻子和情人領到同一個地方來的危險性都沒有意識到,結果被當場抓住小辮子的男人所說的話,三順不能認同。也許那位夫人也是這種感覺。

妻子沒有跟丈夫走,相反,她在丈夫坐過的地方一屁股坐下來,抱著頭不停地哭了起來。時間好像突然停止了,西餐廳里所有的人在瞬間都停止了動作,人們的視線都轉移到了正傷心哭泣的女人身上。

就在那個時候,哭個不停的女人戛然停止了哭泣,用抽噎的聲音對站在旁邊呆得像個木頭的銀愛說道:

「給我叫一下在這裡工作的餐飲負責人。」

「什麼?」

「你難道聽不懂韓語嗎?我要你叫一下以前給我和那個壞傢伙做了蜂蜜慕司蛋糕的餐飲負責人!」

接到命令的三順頓時迷惘了。該不會是叫圍著青色圍巾的廚師長吧!不可能。像這種餐飲部的負責人,一般是沒有客人叫他的。一位了不起的女士板起發青的臉來叫自己,而且她剛用髒水懲罰了犯過錯的丈夫,就算沒有犯什麼過錯,三順也開始緊張起來。帶著緊張表情的三順一出來,女士就用冷嘲熱諷的語氣問道:

「像蜂蜜一樣香甜,這是我丈夫的主意,還是你的主意?」

「你的丈夫說想讓自己的夫人度過美好的時刻,所以我才想出了這個主意,這也應該算是合作的結果吧!」

沉著點,沉著點。三傾一邊在內心裡自言自語地念叨著,一邊沉著地回答道。

聽到三順說的「合作」這個詞後,女士露出嘲諷的微笑反問道:

「這麼說,你倆是合起來拿我開心的吧?」

從事服務業這一行,說這種話找碴兒的客人間或是能遇到的。遇到那樣情況的時候當然是又疲憊又煩惱的,但是不知為什麼,三順覺得這一次找碴兒的客人很可憐。因此與脫口而出「顧客,您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呢?」的情形相反,三順以平靜的聲音這樣回答道:

「不是這樣的,女士。最起碼這是我的一片真心。有時候男士帶女伴來,如果點對方喜歡的食物的話,我會用心去做的,聽到味道很好這樣的話,我會感到很自豪。嗯,只不過,像顧客您遇到的情況也是我沒有意料到的。」

「像我這樣的情況?像我什麼樣的情況呀?」

那時,三順從心底里呼出了一口氣:我有什麼理由要在這不講理的女士面前像只膽小的老鼠一樣呢?雖然三順也知道這位女士是平均每個月光臨此地五次以上的VIP,但是她認為這位女士沒有理由把憤怒的矛頭轉移到自己的身上。

因此,三順作了一次深呼吸,一邊直視對方一邊用清晰的嗓音回答道:

「男士腳踏兩隻船的情況。」

對於三順毫不客氣的回答,女士的眼尾開始哆哆嗦嗦地顫抖起來。女士發現了礦泉水瓶中還剩下的一點兒沒潑盡的髒水,她正猶豫著是不是要把這剩下的髒水潑向捅人心臟的這個矮胖的餐飲負責人的身上。

「所以當賣場的成員們聽到男士有外遇的傳聞時,還曾想過是否要在他點的蛋糕里撒上一些辣椒面呢。但是,您是知道的,在我們的賣場里,對我們的VIP顧客是不允許有這樣過分的行為的。所以我們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用為夫人您做香甜的蛋糕來代替了那樣的想法,在那一瞬間想讓您感覺到甜蜜和幸福。就像蜂蜜那樣香甜。」

「辣椒面?」

女士奇怪地問道。三順以一副對於自己的男人腳踏兩隻船的事情只有女人才能理解的表情說道:

「以前我和我的朋友讓搞外遇的男人吃過放滿辣椒面的蛋糕呢!」

有大概三十秒左右的時間,那個地方籠罩在一片靜寂之中。往搞外遇的丈夫身上潑髒水的女士好長一段時間盯著這位給搞外遇的男人吃放滿辣椒面的蛋糕的女人。後來那靜寂的氛圍被那位女士「呵」的一聲輕笑給劃破了。在眾人的注視下,她開始是「呵呵」地笑,過了一會兒,終於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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