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3)

三順實在是累了!吵也吵累了,跑也跑累了。腳上的高跟鞋實在是太折磨人了,腳後跟兒又腫又痛。三順不得不停下了腳步,大聲地,極度不耐煩地喊道:

「是嗎?那你去找別人吧。你不有的是錢嗎?只要你開口,願意聽你使喚的女人肯定排成隊。為什麼你非要找我呢?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不想!」

三順不顧周圍人的視線站在街中間大喊大叫。道營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解釋道:

「因為只有你最討厭我!」

換句話說,自己跟那些和自己相親的女人不同,對他完全沒有興趣,不會和他弄假成真,所以是最佳的人選。看來這個男人還真是被自信沖昏了頭,以為所有的女人最終都會為自己的魅力所折服,看上自己。這簡直不是「王子病」而是「皇帝病」。再加上他的母親已經知道了我的名字,而且見過我的面,所以我理所當然地成了最佳人選。

三順嘆了一口氣,漫不經心地說:「你的意思是說,我很有自知之明,以後不會弄巧成拙,纏著你不放,是吧?」

「你是個很理智的人。你自己昨天不也說了嗎?說我不是你喜歡的類型。」

哼!得了便宜還賣乖!這個人真讓人噁心,皇帝病患者,瘋子,機會主義者!為了領他給的工資要繼續和他共事,甚至還要一起做其他的事,這簡直無法想像,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就算你送一座金山給我,我也不想假裝和你交往。」

說完,三順轉身就走,絲毫不顧道營的感受。

道營終於領教到了什麼叫「比驢還倔」。他抹去臉上的微笑,嚴肅地說:

「我最後再問一遍。為什麼就是不行?」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我就是不知道才問,要是知道的話,才不會問你!」

三順的臉上一副「連這都不知道?」的不屑,簡單回答道:

「再過一年,我就正好三十歲了。三十歲之前,我想和一個誠實可靠、不隨便欺騙別人的男人交往,然後結婚。也就是說,我沒有時間和你玩那種騙人的遊戲。再說了,如果假裝和你交往,做給全天下的人看,然後分手,背著被你甩了的惡名,在大韓民國這麼保守的社會裡,還有哪個男人會願意接近我啊?總而言之一句話,會妨礙我的婚姻。」

三順像機關槍一樣「嗒嗒嗒嗒」一口氣陳述完了這一堆理由,道營聽得兩眼發直。

「這些理由夠充分了吧?」

三順又補充了一句,然後不等道營回答,又一次轉身走人了。真倒霉,才在這個臭男人家過了夜,現在又要去他的餐廳上班!金三順,你這是怎麼啦?

——是生?還是死?必須做出選擇。

那天下班後,三順站在久別了的家門外,心裡這麼想。該死!最近為什麼老想起這句丹麥王子的名言?從星期天上午出去相親到現在,正好離開家三十六個小時。三順手裡提著用來賄賂父母的四隻烤雞,她愣愣地看著自家的大門許久,心裡忐忑不安,遲遲不敢摁門鈴。白天她往家裡打了好幾次電話,想跟父母解釋一下,可是每次她打回去電話都佔線。這一刻,三順緊張得快瘋掉了。

她幾次伸出手去想摁門鈴,最後都縮手了。三順可以想像,只要她一摁門鈴並報上姓名「是我,三順」,母親一定會即刻抄起傢伙殺出來!

「你吃了豹子膽了?一個大姑娘家竟敢在外面過夜?我說了多少遍了?飯可以在外面吃,覺絕對不可以在外面睡。這還不夠,聽說你相親的時候出現另一個男人?你一直跟那傢伙在一起對不對?什麼?那個男人和你沒有關係?一個和你沒有任何關係的男人會在你相親的時候跑出來搗亂?死丫頭!今天你別想活了!」

三順想像著可能發生的一幕幕,就像看電影一樣栩栩如生。她甚至想到了逃亡,不過很快打消了這個不太現實的念頭。她一邊祈禱著自己不要成為大韓民國第一個因為夜不歸宿而被母親活活打死的老處女,一邊硬閉上眼睛摁了門鈴。不管了,豁出去了!她摁了一次,兩次,三次……

直到她摁了第七次,門才慢慢地打開了。出來迎接她的不是手裡拿著傢伙的母親,而是臉色蒼白的二姐。

「這麼晚啊,快進來。」

三順心想,大勢不妙!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母親拿著傢伙殺出來固然令她害怕,不過,這樣的奇怪詭異的氣氛簡直是恐怖!若在平時,二姐一定會一邊教訓她 「你怎麼回事兒」,一邊警告她別出聲兒的。可是這會兒二姐一臉陰沉——即使是在她和丈夫分居回娘家那會兒也沒這麼憂鬱。

「發生什麼事兒了?爸呢?媽呢?知悠呢?」

「媽包著頭在房裡躺著呢。知悠在咱們房裡睡著。你什麼表情啊?別傻了,才不是因為你昨晚沒回來呢。是因為,咱們家說不定這個月內要從這兒搬出去。」

母親身體好得出名,如果不是因為女兒夜不歸宿,還有什麼事兒能讓她倒下呢?搬家?為什麼?爸媽不都說要一輩子守在這裡,看著兒女長大,直到閉上眼睛嗎?為什麼我們要從自己的家裡搬出去?

二姐似乎看懂了三順內心的疑惑,她低低地答道:

「咱爸不是給叔叔做過擔保嗎?是以咱的房子作抵押的。現在叔叔當事了,不知道跑哪兒躲債去了。所以,咱的房子可能要被拍賣了。」

二姐的聲音猶如晴天霹靂,震撼著三順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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