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2)

喝醉酒後的第二天有人一起喝醒酒湯本來是件好事兒,可是眼前這個一起喝醒酒湯的人卻讓人生厭。三順也知道,有時候人不得不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可是最近這樣的事也未免太多了。現在也是如此。道營邊往自己的湯里加飯邊用讓人聽了就討厭的語氣說道:

「今天這頓你請客,昨天我請了。」

真倒霉!和這麼個可惡的傢伙一起吃早飯。從早上開始,肚子就不好受,現在聽了這樣的話,更是倒胃口。不過他說得也沒錯,昨天晚上是他付的賬,而且還免費提供了住宿,甚至還幫她洗了衣服。幸虧昨天取了5張百元大鈔,20塊一碗的醒酒湯,她金三順還付得起。也算是還他的人情吧。

「行,那咱們算是兩清了啊。等我辭職以後咱們也沒什麼機會見面了。」

說完,三順津津有味地喝起醒酒湯來。道營吃驚地抬頭看著三順,彷彿她是外星人一樣。

「你就這麼有自信能找到別的工作嗎?在這麼不景氣的情況下得來的工作,就這麼輕言放棄?真是,是說你想得開呢?還是說你沒有責任感呢?」

聽了道營的挖苦,三順又皺起了眉頭:

「說得沒錯,這不正說明我有多討厭你嗎?」

三順生氣的表情讓道營想起了剛才用同樣的表情看著自己的母親。三順的衣服送到後,當三順在浴室穿衣服的時候,母親揪著他的耳朵小聲在他耳邊說道:

「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有女朋友?要交你也交一個好點兒的女孩子啊,竟然找了一個隨便在男人家裡過夜的?啊?」

反正母親是大誤會特誤會了。道營還沒來得及解釋,母親大人就下達命令了:

「不過,年輕人嘛,唉!雖說我很想要跟你算賬——叫你去相親,你卻這麼不爭氣,把咱們家的臉都丟光了……既然你這麼喜歡她,那好吧,我就給你一次機會,改天帶她到咱們家來一趟。」

道營覺得自己的後腦勺兒被什麼東西狠狠地砸了一下,他痛苦地看著母親。母親以為兒子是因為感激而過分激動,苦笑著說:

「說實話我對這個女孩子很不滿意,不過,她說自己不是隨便在男人家裡過夜的女孩子,我就給你們一次機會。我是看在她是你自從和希真分手後幾年來第一個交往的女孩子的份兒上,才給你們機會的。別高興得太早!不是就這麼同意了,帶她到家裡來坐坐,如果還是這副模樣的話……」

母親沒有把話說完,很有些「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的味道,不過,母親不說道營也知道她的意思。

「如果還是這副模樣的話,我會不擇手段地把你們倆拆開。」

就這樣,尊敬的母親大人說完自己想說的話,終於離開了道營的公寓。母親沒有給道營一點兒解釋的機會。其實就算有,道營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的腦袋裡湧現出一個很可怕的猜想。

把她帶到家裡去?說明母親很把這當回事兒。也就是說,母親不--會再強迫自己去相親了。道營今年內是絕對不會結婚的。為了達到這一目標,道營已經孤軍奮戰了這麼久。可是從現在開始,靠他孤軍奮戰是不行了,一定會穿幫的。他需要她當擋箭牌,迫切的需要。

道營重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女人:她吃飯吃得很帶勁兒,與相親時見到的女人們截然不同,而且看起來對自己完全沒有興趣。她無疑是充當擋箭牌的最佳人選!

道營那麼出神地看著自己,三順猜想他一定是在擔心找不到接替自己工作的人。一碗醒酒湯外加一碗米飯下肚,三順心情已經平靜了許多,暗想:

「這年頭,這麼好的工作確實很難得。工資又高,繼續工作下去估計可以存不少錢,比繼續當無業人員強百倍。何況要是我辭職的話,媽媽的飯勺兒是不會輕易放過我的。吃人家的嘴軟——沒有工作時的痛苦生活,難道你已經忘了嗎?金三順!況且不是還說要給漲15%的工資嗎?好吧,就再忍忍吧!」

三順擺出一副痛下決心的模樣,斬釘截鐵地對道營說道:

「那好吧!社長說得也有道理,眼下經濟這麼不景氣,再加上對自己的工作也應該有一定的責任感,我就再忍一次吧。不過,您說的加工資的事兒,是從這個月開始嗎?」

道營沒有回答她的話。什麼?之前說過的話呢?難道說是酒後胡言,不算數?哎……原來你金三順也不過如此,還不一樣是金錢的奴隸?有錢能使鬼推磨,真是一點兒都不假啊!

「社長不會告訴我您昨天的承諾是酒後胡言不算數吧?那樣的話,我擔保您肯定是全韓國最小氣的人。只要您答應給我漲15%的工資,而且以後您相親的時候去別的地方,我就當昨天的事情沒發生過。」

道營還是不出聲。三順趕緊暗暗在心裡盤算:是不是應該要求漲10%的工資呢?好吧1 10%也行。不過,再低可就不行了。

「好吧。看在經濟這麼不景氣的份兒上,工資就只漲10%吧。不過,相親場所的事情您必須答應我。我個人很喜歡那個地方,也希望能夠在自己喜歡的地方遇到我的另一半,所以嘛……」

道營還是一言不發。三順開始緊張起來,於是一遍又一遍地跟他解釋自己的意思。不過道營似乎對三順所說的話漠不關心,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

「總是相親,不煩嗎?」

「當然煩啦,不過有什麼辦法呢?再煩也得去啊。」

如果有其他辦法找到對象的話,誰會跑去相親呢?每個月只有一次的,一刻值千金的。惟一的一個星期天,不能在家睡懶覺,花老長時間濃妝艷抹一番,跑去見那些大部分都是第一次相親的時候見到的頭髮八二開水準的男人,誰想啊?這麼想想,昨天錯過的男人更覺得可惜了,眼前的這個破壞自己好事的男人看起來也更可恨。道營才不怕三順惡狠狠的眼神呢,他微笑著問道:

「你現在有男朋友嗎?」

「沒有啊。」

三順覺得道營分明是在捉弄自己——如果有男朋友的話,幹嗎還那麼辛辛苦苦地相親,瘋了嗎?

果然不出三順所料,聽了她的回答,道營滿意地笑了笑,說道:

「太好了。你和我交往吧,怎麼樣?」

三順手裡的茶杯差點兒掉到地上。

「不行!我跟你說了幾百遍了?不行!社長先生!您聽不懂韓國語嗎?我說我不想和你交往!」

三順一邊用尖得不能再尖的嗓音拒絕著道營的提議,一邊不顧一切地踩著「咯噔咯噔」作響的高跟鞋大步流星地向前走。道營緊追在後面,一臉無法理解的表情。

「我也同了你幾百遍了?為什麼不行?理由是什麼?」

上班時間,街上人潮如涌。一個胖胖的女人在前面一直反覆說著「不行」,一個一表人才的男人不顧女人冷酷的拒絕,一直緊跟在女人後面——這情景怎麼看都不太正常,讓人難以理解。就這樣跑著,追著,走了好長一段路,三順隱隱覺得道營的腳步漸漸慢下來。

三順突然間想起自己的老闆在身體不太舒服的時候腿腳會有些不方便。她不由得放慢腳步,突然轉過身一臉慍怒地看著道營問道:

「應該是我問社長您吧?為什麼是我?為什麼要選我和你一起合夥行騙?」

「行騙?你說得也太過分了吧?」

三順覺得,如果全韓國只有一個人沒有資格說別人說話太過分,那個人就應該是張道營。動不動就問和自己相親的女的會不會強迫自己干那事兒,一看不順眼就要卸對方的胳膊,這樣的暴君,有什麼資格說別人的話說得太過分呢?三順一萬個不服氣,又提高嗓門說:

「有什麼過分的?讓我假裝和你交往,做給別人看?那不是行騙是什麼?」

沒錯,這就是道營在醒酒湯餐廳里向三順提議的事兒——不是真交往,而是假裝交往。

「今年之內,我根本沒有交女朋友的打算,更別說結婚了。我也不想再繼續犧牲寶貴的星期天去相親,更不想相親的時候像瘋子一樣,再把別人家的寶貝女兒們氣跑什麼的。」

你不就是瘋子嗎?三順心想,可是嘴上可不能這麼說。

「是嗎?」

「是啊。所以我需要擋箭牌,主要是做給我那個老擔心我結不了婚的老母親看。」

「我看您還不如像現在一樣,跟您母親坦白您的想法吧。告訴她--您現在還不想結婚,讓她再給您一年的時間。一家人不是應該坦誠相待嗎?」

三順的話句句在理,道營有些無奈地說道:

「你以為我沒有想過嗎?我已經跟我母親說過無數遍了。不過你早上看到我母親了吧?你覺得她像是會聽得進去我的話的嗎?」

聽了道營的話,三順的腦海里不由得湧現出了那個母老虎,不,那個貴婦人亳不留情地毒打比自己高出兩個頭的兒子的情景,想起來就讓人打冷顫。

「不像。」

三順回答,道營又聳了聳肩膀,彷彿在說:沒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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