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2)

三順在那家高級餐廳的門口徘徊了好久不敢進去。直到現在她還不敢相信昨天會接到那個變態男人的電話。

「金三順小姐嗎?」

電話來的時候三順正在吃晚飯。聽到電話那頭富有磁性的男人的聲音,三順一時之間摸不著頭腦。會是誰呢?這幾年因為有男朋友,三順根本就沒有機會結交別的異性朋友。更別說是這麼溫柔地叫自己名字的男人,不過不管怎麼說,對於這麼彬彬有禮的稱呼,三順覺得自己也應該盡量和和氣氣,於是她也用非常溫柔的嗓音問道:

「請問您是哪位?」

電話那頭是一陣沉默。三順剛想再說「喂」時,那邊傳來了男人富有魅力的聲音:

「我是張道營。」

張道營?張道營是誰?

幾秒鐘後,男人補充說明道:

「今天被你撞到車的那個車主人。」

五秒鐘之前聽起來很有魅力的嗓音突然之間讓人噁心起來,三順也驚訝了,怎麼感覺會有這麼大的變化。而且三順也很奇怪,這個男人為什麼會大晚上的打來電話用這麼溫柔,或者說是噁心的語氣跟自己說話。

「我不是說過了嗎?你把發票讓你弟弟轉交給我,我會把錢匯到他的賬戶上。你是信不過我,所以大晚上的打電話來確認嗎?」

一般來說,三順接電話的時候是很溫柔的,可是這一次例外。聽到三順冷冰冰的話,電話那頭的道營也深吸了一口氣。

剛才的語氣和之前說「請問您是哪位」時判若兩人。道營想起了白天三順在派出所里聽到自己說她「殺手駕照」後的強烈反應。看來以後絕對不能罵女人了。

在道營短暫的沉默中,電話那頭三順毫不客氣地說:

「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掛了。」

「我當然有事情,而且是很重要的事情,不管是對你或者對我。」

不管三順用什麼樣的語氣跟他說話,道營的語氣始終那麼平靜。儘管她一直發著牢騷,不過他卻有不錯的誘餌。

「金三順小姐,我有一個您肯定不會拒絕的提議。」

對於一個失業的人,而且還是恨不得立馬擺脫母親的壞臉色、每天馬不停蹄地找工作的人來說,給她一份工作,這確實是個難以抗拒的誘惑。即使說這話的是天下第一變態的男人。

「真是因禍得福啊,好好把握這個機會。」

當三順告訴姐姐那筆巨額的汽車修理費為自己帶來了一份工作時,二姐二英這麼對她說。可三順還是有點兒不安地問姐姐:

「真是因禍得福,還是得福只是一時的表面現象,到頭來還是禍呢?那個男人不但不可信,簡直就是個詭異莫測的混蛋。」

「熱飯涼飯,現在你還顧得上挑剔嗎?」

姐姐的話真是感人肺腑,讓三順覺得現在能吃到嘴裡的薯片都是值得感恩的。

金三順雖然減肥不行,不過對做麵包蛋糕卻是胸有成竹。可這世上會做蛋糕的麵包師比天上的星星還多,而其中正在努力找工作的人也成千上萬。雖說那個人又噁心又無恥,可三順現在確實急需一份工作。自從上次相親見了那個頭髮八二開的男人以後,她「乾脆嫁人算了」的想法早已經消失到九霄雲外了。

——是生.還是死?必須做出選擇——

丹麥王子哈姆雷特在自己的父親被叔叔毒死,母親又改嫁叔叔的情況下面臨這樣兩難的選擇。而三順則因為工作而面臨著兩難的選擇。

——是去?還是不去?必須做出選擇——

考慮了幾個小時以後,三順最後還是向現實低頭了——現在的女性還是得有工作。就這樣,三順拿著簡歷來到了道營所說的地方。雖然心裡有點擔心他是不是那個最近很猖狂的以介紹工作為誘餌的江湖騙子,三順還是深深吸了一口氣後走進了這家餐廳。如果他真是騙子的話,叫警察不就行了嗎?反正又不是沒有叫過警察。

三順面試的時候向來都很緊張,跟相親的時候一樣。三順始終覺得,在短短的三十分鐘甚至三分鐘內對自己做出評價是有失公正的。

××女子高中畢業,在××物產工作了六個月,然後在Sab—

rina麵包房工作,之後去××麵包製作學校進修了一個學期,然

後是去法國Chef Puzo工作了兩年,在Cordonbleu麵包製作部進

修了三個學期,最後在「南特」麵包房一直工作到今年春天。

聽著坐在對面的張道營一項一項地讀著自己簡歷上的內容,三順意識到自己辛辛苦苦拼搏的十年竟然只是短短几行字就概括了,頓時感到很氣餒。哼!其實我比那張紙上寫的優秀多了!

雖然已經有差不多十年的社會經驗,可三順仍然不太理解所謂的「現實」。坐在對面的男人的話打斷了三順的思緒:

「您還去法國留過學啊?不過為什麼中途退學了呢?」

和大廚們一起分著吃了三順帶來的她親手做的蛋糕後,這個男人的態度和氣多了。這讓三順想起了傑柯博士和海德先生。眼前這個面試自己的沉重冷靜的生意人和昨天的那個瘋子簡直判若兩人。

「讓我們冰釋前嫌,言歸正傳吧。為什麼中途退學了呢?繼續學到畢業的話不是很好嗎?」

哼!冰釋前嫌?是說要公私分明嗎?下班以後用「殺手駕照」之類的話諷刺不小心撞癟自己車子的弱女子,談公事的時候則擺出一幅道貌岸然的樣子。行,既然你說要公私分明,那我也只好奉陪了。

「其實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很簡單,學費太貴了,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對於他公事性的問題,三順也給了公事性的答案。這也是最合情合理的理由。其實雖然學費生活費負擔很重,但還不能構成她退學的全部理由,其實還是因為男人。當時三順在法國留學就是抱著「說不定能在這兒遇到一個白馬王子」的想法的,結果閔賢字在這個時候騎著白馬出現了。兩個人都是留學生,一見面便擦出了火花。正所謂相見恨晚。賢宇當時痴痴地「愛上」了三順,令身邊的朋友大跌眼鏡。

現在回想起來,三順覺得一切都是命運。當時她攢的錢也花得差不多了,再加上思鄉病,在對黃髮碧眼的白人也百般厭惡的時候,忽然眼前出現了一個黑頭髮黑眼睛的韓國帥哥。於是她陷入了愛情,直到賢宇回國的時候也捨不得分手,便乾脆跟著他一起回來了。

「那時候多好啊!兩個人如膠似漆,一起坐飛機飛回了韓國。」

現在想起來卻覺得有點可笑。原以為可以天長地久,沒想到他們的感情只維持了三年。後來賢宇去了美國留學,在那裡遇到了他所謂的「真命天子」鄭惠蓮,於是他和三順的關係也走到了盡頭。這麼看來,這個男人是每出國留學一次就發生一段新戀情啊。下次再去什麼別的國家留學的話,是不是又會碰到第三個女人了呢?

三順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里,道營的下一個問題讓她不知所措。

「你為什麼辭掉了前一份工作?『南特』可是在業界名列前茅的企業啊。」

三順心裡嘀咕著:有什麼辦法,想讓那個負心漢知道我的厲害嘛。不過三順畢竟已經二十九歲了,知道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

「我和我的上司在製作蛋糕的觀念方面有矛盾。正如您所看到的恐龍蛋糕一樣,我比較喜歡有創意的製作。」

一直到今天早上,這個腦袋還不太好使來著,三順說了自己編出的理由以後小心翼翼地看著面試官的表情——能不能過關呢?

道營獃獃地看著三順。她說的理由倒是很合情合理,不管在哪個工作崗位上,肯定都會有和上司意見不和的情況。不過道營用他那久經沙場的銳利眼光從三順的臉上看出她有所隱瞞。

「就這麼一個理由嗎?」

「就這麼一個理由。」

道營有點遺憾地聳了聳肩膀,心想:「好像不至於只有這麼一個理由,不過,現在我也沒有權力知道。」沉默了一會兒,他說:

「明天開始工作,可以嗎?」

啊哈!萬歲!

三順在心裡歡呼歌唱!可是表面上她卻一臉嚴肅地說:

「可以,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為此她昨晚練了整整一個晚上。

「條件?你是說薪水嗎?一開始我們只能付給你與你上一份工作一樣的薪水。不怕告訴你,到現在為止,我們餐廳只用法國糕點師。這次是因為我們的糕點師突然中風昏倒才換人的,其實僱用三順小姐對我們來說也是一個很大的冒險。但只要你做得好,以後工資隨你開口。」

三順冷冷地對這個善於談生意的男人說:

「如果做得不好是不是就要被辭退掉啊?」

「資本主義社會嘛!」

做得不好的話,肯定隨時會被炒魷魚,對吧?

聽了這話,三順有點兒緊張。男人眼鏡背後的雙眸卻露出一抹微笑,不知道是善意的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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