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美國的領袖是這樣誕生的 媽媽碩士生

一聲丈夫後,大小姐出身的李琬若從此開始了她全新的角色,這就是為人之妻。

要強的她沒有把車禍的全部情況告訴家人,雖說她當時很需要錢,但又一想父親的薪水也換不了多少美元,反倒叫老人家擔憂。可在日本讀書的妹妹細心,她得知姐姐是在患難中與一位殘疾的留學生結婚後,便給琬若寄來一台當時算流行的唱片機,叮囑姐姐可借音樂解解愁。家有了,可治理好這個愛巢又是一項艱辛的事。因為這對當時琬若和寶和兩人來說情況相當不易。他們不僅沒有工作,特別是寶和仍連生活自理都不行,而琬若的學業斷了,又不可能找到正式的工作,只能打打工而已。可兩人雖人出院了,但欠醫院和同學們的債卻多得嚇人。如今在別人的眼裡人出了醫院,又成了小家,總不能再像以前靠借錢過日子了呀!琬若頭一回感到了治家的艱難。可惡的錢變得那麼重要。有一次她竟然到了口袋裡沒幾分錢的地步。那天她打工回家,上了公共汽車後,突然發現自己口袋裡買票的錢都不夠了。於是連聲告訴駕駛員:錯了錯了,我上錯車了。其實她是沒錢買公共茂車票。

到站後被人發現那多丟人呀!我就趕緊下來,最後就為沒有這幾個硬幣我不得不走了好幾公里的路才到家。李琬若說。

到飯店刷碗洗碟子大概是所有中國留學生都有過的經歷,李琬若也不例外。但琬若上飯店打工還有一個目的:飯店裡經常有客人吃下的剩菜剩飯,這樣她就可以為在家不能動彈的丈夫帶回些熟食,放在冰箱里,第二天她出去打工時,能做些簡單動作的丈夫陳寶和便可以自己在家把冰箱里的冷盤冷飯放烤箱里一熱便可以吃了。當然,在飯店打工如果客人多小費也就多了。小費和剩飯菜是琬若之所以到西雅圖那所頗有名氣的中餐館打工的主要原因。

但那時西雅圖的人口不算多,有名的中餐館屈指可數,而琬若打工的那個餐館恰巧又是中國留學生經常光顧的地方,這使一向要面子的琬若十分尷尬,誰不知道她李琬若是個大名人,父親又是台灣立法委的,真要傳出去她在餐館刷盤子還真有點兒不好下台,而讓李琬若感到窘迫的另一個原因是她自那次以美國國務院世界青年領袖培訓計畫代表的身份回台灣後,一直擔任著美國之音的節目主持人。到美國留學後,承蒙美國之音看重,她始終沒有停止過每星期主持一個節目的編採任務。

你這人是怎麼啦?越忙的時候,你就越往後躲,這怎麼讓我給你付工錢?老闆弄不清這個新來打工的中國女孩到底是怎麼同事。

Lily,我們都感到不好意思了,你總是在客人付小費最多的時候就跑到後廚房去了,白白讓我們拿小費,真不好崽思呀。一同打工的人則這樣議論她。

每到這時,琬若把老闆和工友們都敷衍過去。她心裡說:你們哪知道我比誰都想多拿點小費,可不行呀,來的不是我自己的老同學,就是丈夫寶和的好友,我能要他們的小費嗎?

打工的活又苦又累,白天忙了一整天,晚上九十點回家後又得服侍在家養病的丈夫,這可讓琬若累慘了。那一天,她在飯店端碗時,實在感到四肢乏力,眼前一晃,一疊盤子嘩啦一下全都捧在地上。

老闆娘瞪了她一眼,很不高興地說:Lily,這陣子店裡生意清淡,明天你就別來了。

李琬若心裡明白,老闆是要辭掉她。心頭雖覺很慘,但嘴上還是向老闆娘說了聲:謝謝。說不幹還容易,可要想重新找個話於並不容易。琬若原本一直瞞著丈夫說自己有了一份固定的工作,而投有將打工維持這個家的實情告知他。失去劇盤子的話後,琬若心裡特別著急,一則擔心掀不開鍋——這種事可能隨時發生,二則怕重病在身的丈夫起疑心,看出破綻。於是第二天、第三天無工可打的琬若只得推說前陣子太忙,沒時間好好陪丈夫你,現在我請了幾個工休日,陪你在家好好獃幾天。寶和是老實人,還信以為真。琬若著急呀,嘴上雖說在家陪丈夫,心裡卻惦記著到外面找工作。這一天里,她時而推說買菜,時而借故上街購物,實際上是拿著招工的報紙廣告,跑出去打電話聯繫應聘事宜。

活兒總算有了新著落。一戶人家有位癱瘓婦女需要照料,琬若前去應試時,人家還以為她是專門給別人介紹活的勞務公司的職業婦女。

你的氣質和流利的英語完全可以成為一名優秀而出色的公職人員。病人的丈夫這麼評價她。琬若心想這還有問題嗎?我本來就是位可以領導別人的職業婦女嘛。

從小由別人侍候的琬若,此時完全丟下作為大家閨秀的那份高傲與矜持,那病人怎麼使喚,她就怎麼做,並且儘力去做到滿意為止。不為別的,她只擔心再失去一份可以維持她和養傷的丈夫能繼續有個家的工作。

低下高傲的頭顱為一個癱瘓在床的外人整天端屎端尿,換洗衣物,需要一定的心理素質。不過那段時間,琬若並不感到太苦,她說因為沒人知道她是在干這麼又苦又累的活,丈夫不知道,同學好友更不知道,所以她認為這是在有丈夫和家以後第一份比較稱心的掙錢活。

但打一份工遠遠不能支付每月的還債和支撐小家以及為養傷丈夫提供補品。琬若後來又在西雅圈海軍基地的乾洗店謀得一個打工機會,做勤雜工。在這兒,琬若遇見了一個非常可惡的工頭。按規定一天的上班時間內上下午各有15分鐘時間處理一些如上廁所之類的私事和中午半小時的吃飯時間。李瑰若說:每次上完廁所回來,那個白人工頭兩眼盯著鐘錶就在那兒嚷嚷,如果是14分鐘了她就會說下次可得抓緊時間呀!如果是出了15分鐘那她的跟珠兒就會瞪得像乒乓球似的,這一天我肯定不得好受。這還不算,平時那工頭看我幹得稍不如她意,她就會一口一個你們中國人怎麼著怎麼著。我最聽不得這樣的話,但常常又無奈,因為我要賺那份錢……

為了能掙更多的錢,琬若同時干著幾份完全不同的活,在癱瘓病人家裡,她完全是一個護理保姆;在海軍基地的乾洗店,那是一個受氣的小勤雜工。而脫下這兩個地方的工作服,她又換成了一個名正言順的職業婦女,這便是她長達五年的美國之音特約記者。

她向我介紹:那時她當美國之音的記者有兩個目的,一是當時在台灣的青年人對美國特崇拜嚮往,誰與美國沾點邊都覺得特自豪。甚至在台北大街上經常可以看到一些年輕姑娘傍著美國大兵那得意洋洋的神氣。她看不起那些女孩子,但也夢想有一天能到美國去留學。因此能獲得做美國之音記者工作這樣既體面又光榮的差使,當然很得意。另外每做一次節目可以有30美金的收入,那時李琬若還是學生,能得到30美金可是一筆很高的收入了。但她最主要的是認為自己能學習英語和更多地了解美國。因此她特別賣力。她主持的節目叫今日美國。因為與時代有關,後來聽駐台灣美國新聞處和美國之音記者站說,她的節目特別受觀眾歡迎。尤其是在金門島和媽祖島的台灣官兵,那時他們看不到電視,只有收音機,所以這些生活和精神空虛的蔣軍士兵對她這個小女孩主持的節目迷得簡直五體投地。據說很多人發瘋似的每天給她寫信,當然這些信不是直按給她的。

幾年後,李琬若應邀去了美國之音駐台北的工作站,這才知道這些事,才知道自己的節目有多棒。聽眾的信多得堆成山。有位美國之音的負責人讓她坐在堆得與她人一樣高的信的海洋里特意照了一張相,以證明他們的美國之音在台灣和亞洲地區多麼受歡迎。

其實在從事這份日後給李琬若帶來過輝煌的工作時,人們並不知道這位中國女孩吃了多少苦。李琬若回憶道:到美國留學後,當我再做這份美國之音主持人工作時,出發點完全不一樣了。那真正叫做為了養家糊口。寶和的傷還擻有好,不能上班就沒有工資,我必須努力地去掙錢。這時候我做美國之音的節目酬金也高了,每次是50美金,照例還是一個星期一次。我記得採訪的大多數是自己的所見所聞,印象中比較深的是採訪赴美訪問的胡適等名人,而那次採訪華盛頓州的一名華人議員陸榮昌時,令我感觸最深。當時我有一種強烈的衝動,就是有朝一日,我也要像這位華人議員一樣,站在美國的政壇上為自己和所有黃皮膚黑眼睛的中國人說話辦事。這也許是我最初的在美國從政的啟蒙想法……

事過二三十年後,在美國之音的一次重要的慶典活動時,她作為貴賓被邀請到美國之音總部,當她出現在那裡時,迎面看到的就是在總部大門口掛在牆上的一幅巨大的照片,這照片就是李琬若在當年採訪西雅圖第一位華裔市議員陸榮昌的現場鏡頭。顯然美國之音是以她當年的工作成就來展示美國之音在世界各地的業績和代表性。今天的美國之音已經不僅僅是廣播類節目了,也有自己的向全世界直播的電視。這次李琬若被請進現場直播節目廳叉為世界各地的觀眾做了一次介紹她當年如何成為美國之音紅星的開心訪談。

從與戀人激情西雅圖到出車禍之後,為了治病,艱苦的打工經歷,對李琬若來說這是她一生中的草根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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