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陰霾

青雲山,大竹峰。

青雲之戰結束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很多天,曾經風雲變色的戰場,也漸漸寧靜下來,所有爭戰的痕迹,都在人們打掃的過程中,悄悄地被抹去。

那一日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失去了朋友親人,通天峰上,更是不知堆積了多少屍骸,從山頂直到山腳,幾如傳說中的地府冥獄一般。

或許是因為幸運,人丁最是單薄的大竹峰一脈在此次大戰之中,沒有死去一名弟子,不過卻幾乎是人人挂彩,就連因為要開啟天機印而留守大竹峰的田不易,也顯得十分疲倦。眾弟子中,以二弟子吳大義、四弟子何大智兩人傷勢最重,過了這些時日仍還在卧床靜養,但幸運的是都未傷筋動骨,並不會對他們的修行造成阻礙。經過田不易親自診斷確定無事後,便在大竹峰上安心靜養了。

只是雖然在剛剛一場生死決戰中險勝獸神而挽救了天下蒼生於浩劫,但大竹峰一脈上下,看去氣氛卻顯得十分沉悶。眾弟子數日里來一直高興不起來,就連田不易連日來也是眉頭緊鎖。

這一日清早,田不易便被掌門道玄真人派遣弟子過來召到通天峰議事,中午回來之後,但見他一張圓胖臉上,陰陰沉沉,眉頭擰在了一起。

午時前後,田不易下令讓所有大竹峰的弟子都到守靜堂來,便是還在卧床的吳大義與何大智,田不易也讓人將他們攙扶到守靜堂中,坐在一旁。

一向比較冷清的守靜堂上,頓時熱鬧起,田不易妻子蘇茹也站在他的旁邊,她依然那樣美麗,只是左手上纏上了白布繃帶,自然也是在那一場大戰之中受了傷。

田不易負手在守靜堂上來回走了幾趟,向或坐或站成一排的眾弟子看了一眼,低沉聲音道:「今天我叫你們來,不為別的,還是為了那柄誅仙古劍的事情。」

眾弟子面色凝重,卻並沒有多少人露出驚愕神色,顯然眾人心中多半都已經猜到了。田不易與身旁蘇茹對望一眼,又看了看眾弟子,道:「今早掌門真人又叫我過去,而與我一起過去的,只有你們小竹峰的水月師叔,至於說什麼,你們大概也都可以想到,就是誅仙古劍損毀一事,你們無論如何也要保密,決不能泄露半點風聲出去。」

大竹峰眾弟子面面相覷,最後大弟子宋大仁咳嗽一聲,道:「師父,你老人家也是知道我們幾個的,如此關係重大的事,我們是寧死也不會對外說一個字的。」說到這裡,他遲疑了一下,看向田不易,壓低了聲音,道:「師父,且不說你和師娘已經三番兩次提醒了我們,單是掌教真人和通天峰那邊,已經是第四次如此傳話過來了。莫非……莫非他們不信我們,連師父和師娘也不相信了么?」

田不易眉頭一皺,忽地大聲喝道:「大膽!你是什麼東西,居然敢對掌門真人與師長們妄自猜度!」

宋大仁臉色一變,低頭道:「是,弟子知錯了。」

蘇茹站在一旁,嘆息一聲,走過來打圓場道:「好了,好了,這些都是掌門真人那裡吩咐下來的話,而且誅仙古劍損毀一事,關係重大,也難怪掌門師兄他對此緊張,所以多問幾次,多交代幾次也是應該的。」

田不易把頭擰到一旁,沒有說話,宋大仁等眾弟子都低頭道:「弟子知道了。」

蘇茹向眾弟子逐一看了過去,柔聲道:「我知道你們幾個人心中頗有些委屈,覺得掌門真人與諸位師長不能相信你們,其實說到底,這些都還是由於事關重大,不得已罷了。前番大戰之後,我們青雲門在天下正道中聲望空前之高,將其他所有同道都壓了下去。可是說穿了,這一切都是因為掌門真人在通天峰上,用誅仙與獸神一場惡戰,將其擊敗所換來的。我們青雲門能有今日一切,這柄誅仙神劍的分量不用說,我想你們也和我一樣清楚。」

蘇茹說到此處,凄然一笑,道:「可是萬萬沒有想到,這柄神劍竟然會……」她頓了一下,似乎要定定神,才能繼續說話,道,「當日在幻月洞府之外,除了隨後趕來的掌門真人與幾位長門師伯,在場的只有大竹峰一脈弟子與小竹峰幾個女弟子,目睹了神劍損毀。所以為了本門的聲譽以及在天下間的聲望,掌門真人那邊顧念多些,多次叮囑,也是份屬應當。你們都不要往心裡去,只需記得將此事永遠藏在心中就好了,知道了么?」

宋大仁等人對望一眼,齊聲道:「弟子知道了,謹遵師父師娘之命。」

蘇茹轉頭向田不易看去,田不易眉頭皺著,胖臉上神情依舊十分沉重,似乎完全沒有因為蘇茹這般話而有所寬慰,只伸出手向著眾弟子揮舞一下,道:「你們師娘說的這些,你們都好好記住了。好了,下去吧。」

宋大仁等行了禮,轉身一起下去了,吳大義、何大智等行動不便的,也有宋大仁杜必書等幫忙攙扶,很快地,一眾人都走了出去,只剩下田不易與蘇茹站在守靜堂上。

蘇茹看著田不易越發陰沉的臉,慢慢走到他的身邊,低聲道:「怎麼了,是不是掌門師兄又發脾氣了?」

田不易淡淡哼了一聲,道:「他又不是只對我一個人發脾氣,便是連水月那樣的人,他竟然也一樣罵了,我又算什麼?」

蘇茹一驚,訝道:「什麼,掌門師兄他竟然連水月師姐也罵了?」

田不易臉上浮現出一絲焦躁之色,踱步的速度明顯快了起來,眉頭也皺得更緊了。

蘇茹看他神情,頗為擔心,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得道:「你也別太擔心了,掌門師兄他是一時太過焦慮,所以才……」

田不易猛然抬頭,大聲打斷道:「他若是當真太過焦慮,便是罵我一千遍一萬遍,我也不在乎了?」

蘇茹低頭,但是又迅速抬起,面上有驚愕之色,追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田不易口中咕噥不止,快步在守靜堂中來回走著,面上神情越來越是焦躁不安,更隱隱有一絲擔憂之色。蘇茹擔心更甚,急道:「你到底什麼意思,快點說啊。」

田不易走到蘇茹面前,停下腳步,沉默了片刻,沉聲道:「這些日子以來,道玄師兄多次招我和水月前去,反覆叮囑要門下弟子千萬保守秘密,這原本無可厚非。但近幾次來,我看道玄師兄已經越來越不對勁了。」

蘇茹怔了一下,道:「不對勁,這是什麼意思?」

田不易皺眉道:「在以往,你可曾記得道玄師兄輕易罵過人么?」

蘇茹默然,良久搖頭道:「掌門師兄道行高深,品行端厚,喜怒不形於色,哪裡會輕易生氣罵人。」

田不易點頭道:「不錯,便是如此了,連你也知道這一點。但是此番大戰之後,道玄師兄他性子似乎大變,越來越是急躁,這幾次將我與水月喚去,叮囑一下也就算了,卻偏偏每次開始都和顏悅色,到最後竟然不知為何,都是因為一點點莫名其妙小事就大怒起來,或辱罵,或遷怒,總之……」

他搖了搖頭,慢慢抬眼向蘇茹看去,遲疑片刻,走近蘇茹跟前,壓低了聲音道:「我懷疑,道玄師兄他在與獸神大戰之中已經被誅仙劍的劍靈戾氣反噬,所以才……」

蘇茹臉色一變,急道:「住口。」說著快步走到守靜堂外,向左右張望一眼,確定無人之後,走回來對田不易低聲道:「此乃我青雲門密事,你、你可不能隨口亂說!」

田不易嘆息一聲,道:「此事關係何等重大,我如何敢信口胡言。但前番大戰之中,道玄師兄為求必勝,不顧我再三勸阻,強開歷代祖師封印青雲七脈靈氣之天機印,使誅仙古劍威力大增。只是我每每念及前代祖師留下遺命,備言這誅仙古劍戾氣太烈,殺氣逆天,似為不祥之物,便無法視若等閑。我今日回來時候,在通天峰與水月分別,雖然我二人向來不和,但臨別時相望,卻和平常不同。我料那水月,必定心中也是和我一樣想法的,只是此事太大,我們二人都不敢說出來罷了。」

蘇茹沉默許久,語聲微澀,道:「雖然如此,但說到底還在誅仙古劍之上。如今誅仙已毀,掌門師兄就算不幸受害,但一來沒有源頭,二來他道行通神,只要時日一久,多半也會漸漸醒悟過來,自行化解!」

田不易面上沉重之色絲毫不見減退,淡淡道:「希望如此了,否則,他身為青雲之尊,萬一有個好歹,這青雲門上下……真不知道如何收場了。」

蘇茹想了想,隨即無奈嘆息,頹然道:「罷了,這也不是我們如今可以管得了的事,你也不用太過煩惱。還有一事,我一直想問了,誅仙古劍損毀之後,怎麼處置的?」

田不易沉吟了一下,道:「此事我原也有向一位知情的長門師兄打聽過,聽說當日道玄師兄當場訓示所有人不得外泄之後,立刻將斷成兩截的誅仙劍拾起,同時走入幻月洞府,並不許任何人再進入幻月洞府禁地之中。所以時至今日,誰也不知道那柄誅仙古劍到底怎麼樣了?或許,還有希望修好?」

田不易自顧自說了最後一句,卻隨即搖頭苦笑,顯然連他自己也不相信這樣的事。苦笑兩聲,他隨口道:「那劍我們是顧不上了,倒是今天去通天峰,除了挨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