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塵緣

如電芒撕裂黑夜,落下人間,那一道匯聚了真法大力的光柱,霍然從天而降,從白骨妖蛇的正上方落了下來,從頭頂直貫而入。瞬間,一股巨力從那具巨大的身軀上迸發開去,游斗在周圍的幾個青雲弟子都被這無形有質的氣流推出了老遠。

白骨妖蛇仰天發出一聲長吼,聲音凄厲,支撐著身軀的巨大骨骼從上到下,突然間開始發出奇異的光輝,片刻後從無數地方發出了「咔咔」的微小聲音,一道道光線從它的骨骼中投射出來。之後,隨著一聲轟然巨響,龐大的身軀轟然倒下,硬生生將身下堅硬的白玉石板砸開了老大的深坑。在地上掙扎了幾下之後,終於停止了顫動。

耀眼的光柱緩緩散去,露出了漂浮在天際的七位長老和陸雪琪、蕭逸才等人的身影,而在他們身下,那具巨大妖物軀體的身旁,屍橫遍野,其中已有了四位青雲長老的身體。而仍然活著的人之中,挂彩的更多,年輕一代中陸雪琪仍面冷如霜,但身上衣裳已經紅了大半,蕭逸才還算好,看去並無大礙,只有曾書書強自支撐著,看到這隻巨大妖物終於死去,方鬆了口氣的當口,忽地頭一歪,卻是不省人事。

眾人被嚇了一跳,蕭逸才趕忙將他身體接住,仔細查看一下,鬆了口氣對其他諸人示意並無大礙,眾人這才放下心來,隨之又繼續投入另外的戰局。

正道數十位前輩長老加入戰團以後,這一場浩劫大戰的局面終於第一次向正道有利的方向發展。這些前輩高人的道行法力遠遠勝過了其他弟子,雖然人數相比起來不多,但影響卻相當巨大,在十數位長老和蕭逸才、陸雪琪、曾書書等年輕弟子的合力圍攻下,那幾隻巨大妖獸雖然妖力高強,仍然被這些人壓了下來,最後被眾人合力誅殺。不過這等妖物畢竟兇惡,也讓正道付出了慘重代價。

在白骨妖蛇巨大的身軀倒下的那一刻,高高飄蕩在天空的人們已經轉過身體,面無表情地向著另外的戰團撲去,持續著殺戮與爭戰。蕭逸才飛到後方,將曾書書在一個僻靜地方放好,連忙趕將回來,不料轉眼時候,餘光卻望見剛才的地方陸雪琪卻似有些發獃,怔怔望著那具妖獸屍體,面色蒼白。

蕭逸才心中奇怪,叫了一聲:「陸師妹,你怎麼了?」

陸雪琪身子一震,似從夢中驚醒,轉眼看了過來,嘴唇動了一下,似乎欲說什麼,但看到是蕭逸才之後,忽然又閉上了嘴,深深呼吸,隨即馭劍飛去,重新加入了戰局。蕭逸才有些莫名其妙,總覺得陸雪琪今日大大古怪,但一想往日里這位天仙也似的同門師妹就性情孤僻冷漠,而且眼下正是戰局關鍵時刻,他便再次將這些念頭拋在了腦後,重新衝殺了進去。

天上的黑雲滾滾而來,翻湧不止,黑雲之下,那些野獸和眾人,都一般兇狠地廝殺著。只是這戰局,終究越來越是有利了,站在高處的那三位正道巨頭他們原本緊繃的臉色,終於也漸漸鬆弛下來。

儘管付出了慘重代價,但在數十位長老加入戰鬥之後,原本勢不可擋的六隻巨大獸妖的勢頭立刻被阻擋了下來,隨之漸漸被壓了下去,並在眾人合力之下,首先是白骨妖蛇,然後又是其他兩隻巨大妖獸,相繼被眾人誅殺。

儘管在殺死這些巨大妖獸的時候,包括長老在內的正道中人也死傷慘重,但這戰局的勢頭,終究還是一點一點扳了回來。普通的獸妖雖然仍然黑壓壓的無數,但隨著巨大妖獸的死亡,氣勢也頓時消弱下來,並且普通青雲弟子雖然道法上不如那些佼佼者,但對付這些普通獸妖仍然綽綽有餘,更兼眾人連成一片,光幕更顯得堅不可摧。

解決了一半的巨大妖獸,更多的高手向剩下的三隻巨大妖獸圍攻上去,任誰也看得出來,這些巨大妖獸便是獸妖的戰魂。而在這些道行高深的正道長老以及年輕一代佼佼者的圍攻之下,在漫天豪光和諸奇珍異寶的厲芒中,剩下的三隻巨獸終於支撐不住,在尖利憤怒的凄厲嘶吼聲中,一一倒下。

獸妖群中一片大亂,顯然這種局面讓這些無知的獸妖感覺到不妙,而相反的,正道這邊卻是士氣大震,終於戰意高漲,那道璀璨光幕光芒大盛,向外壓去,獸妖登時血肉橫飛,被壓了回去。

一片驚慌嘶吼,無數獸妖對天長嘯,聲音凄切,無情的光幕轟然而至,飛濺出怎樣的血光與悲涼?

便在這無數吼叫聲中,天空中蒼穹里,那滾滾的黑雲霍然靜止,就像是,這世間猛然凝固,然後,有那麼一道微光,從黑沉沉靜悄悄的烏雲之中透射出來!

白色的,細小的微光!

瞬間,黑雲轟然散去,如狂風席捲天地,吹過漫天風雨,從那黑雲最深處,突然有巨大漩渦向外急速旋轉,無數的黑色雲氣被席捲其中隨後散開,不留痕迹。

有一個少年身影,現身出來,面無表情地看著這戰亂山頭,血腥人間,據高而下,猶如傳說中的神祗。他的黑髮在風中飄動,一隻忽大忽小的黑色怪獸在他的身後焦躁不安地挪動著身子,發出低沉的吼叫。

也就是在他現身的那一刻,忽然間全部的獸妖都停住身子,仰首向天,向著那個身影仰天長嘯!

萬獸嘯天,黑雲退散,彷彿一股戾氣,正衝天而起,欲上九霄。

正道中人無不變色,道玄真人站在玉清殿外,眉頭緊鎖,低聲自語道:「這就是獸神了嗎?」

※※※

幻月洞府。

那個如夢如幻的人間!

閃爍著詭異光輝的那輪幽月,仍舊掛在天際,不論風雨,永遠都散發著淡淡光芒。

而掙扎在這個世間的人,彷彿都散了去,只留下孤獨一人,獨自迷惘。

「我是誰?」

他輕聲低問,抬頭望月:「我活著是為了什麼?」

他這般幽幽地問了,不知是問天際幽月,還是向著自己的深心。

這半生風起雲湧,波瀾兇惡,往事一幕一幕都涌在了心頭,生命中曾熟悉的人物,心中曾真心對過的人兒,都在腦海中一個一個地掠過,可是,竟都不留下半分痕迹,就這般悄悄遠去了。

他心中似有不甘,下意識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些什麼,只是手在空中,終究還是握住了空。

什麼都沒有!

只有天際月光,穿過了無數風雨,還依舊落在他的身上,照著他的衣襟。

頹然倒地,像是撕去了所有的外表偽裝,在這個孤獨的世界裡他無需任何堅強,風雨漸漸停歇,塵土悄悄沉默,那具身軀,眼看著也要沒入這蒼涼世界,歸於無聲。

死了吧,古老傳說,死去了便不再有苦痛思念,便不再有牽掛,縱然是九幽地府,閻羅殿前,又誰知是怎樣光景?繁華人間,也許終究是空吧!

只是,那具沉默的軀體忽然又震動了一下,天際月光,彷彿也隨之輕輕一抖,隨即落下了一道光柱,灑在那個身體之上。

他竟似要掙扎!

他竟似仍不甘!

他掙扎地爬起,每一個動作彷彿都用盡了全身氣力,腳下的大地分明有無盡的誘惑,誘惑著他躺下便不再有任何煩惱,便可以擺脫世間苦痛。

只是他竟是不肯退縮,倔強地要直起身子,手破了流血,唇破了深痕,這蕭蕭凄涼世間,他竟然還是不肯放棄。

那月光幽幽,如傾如述,落在他的身上,猶如輕聲低語:「你何必堅持呢,放手吧,放手了你便自由了……」

他掙扎著,像是在無限寬闊的天地間的一隻螻蟻,只是無論如何,面對著彷彿無限大的天地,他終究還是抬頭,望天!

慢慢站了起來。

熟悉的面容,在心間悄悄飄蕩,原來就算在生死之間,終究還是不能捨棄。這一生,總還有牽掛的人吧!

張小凡,或許是鬼厲,這個天地間的螻蟻,此刻正靜靜望天,凝望著天際幽月。

月光詭異而幽冷。

他忽然大喝,縱身而起,離開了這片無垠的土地,直衝上天,在他身前,有金、青、紅三色光芒,猛然亮起,與他的身子一道,直衝向那輪幽月。

月冷無聲,但就在他的身前,忽地月光一暗,竟是一對夫婦身影,慈悲而欣喜地望著他,彷彿多年之前的雨夜,才降落人間時刻的歡喜。

心頭如被利刃瞬間割過,他竟是全身發抖,但身如離弦之箭,沒有絲毫退縮之意,三色異芒如電,在他眼光注視之下,硬生生刺入夫婦身體,穿越而過。

彷彿是鮮血飛濺,又像是風雨蕭蕭,打在臉上,冰涼一片。人影消失了,他彷彿也有些麻木。只有他的眼神依然堅決,向著那輪幽月衝去。

忽地,月光再暗,田不易和蘇茹的身影現身出來,蘇茹微笑地望著他,田不易卻一如記憶中一般,哼了一聲,白了他一眼。而在他們兩人的中間,田靈兒笑顏如花,一身紅衣,依稀是十六七歲時候的模樣,大聲笑著叫著:「小師弟,我們上山砍竹子去……」

他瞬間彷彿窒息了,那三個身影就在他的眼前,活生生地,擋在他的身前。那是怎樣的顫慄感覺,如電芒掠過全身,冰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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