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心意

旁邊傳來了一陣咳嗽聲音,聲音不大,卻顯得有些急促,眾人向那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卻只見乃是坐在石階上的田不易面上露出一絲痛苦之色,不停地咳嗽著。

陸雪琪微微皺起了眉頭,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擔憂,以田不易之前的道行,早已經是到了百病不侵的地步,更不要說這小小的咳嗽了,顯然此刻田不易體內多半已有了什麼創傷。

陸雪琪沉吟未語,站在一旁的小環卻是悄悄走上前來了。田不易微感意外,抬頭看了看小環,小環笑了一下,道:「這位……前輩,前些日子多謝你救了我、我爺爺和道長三人啊。」

田不易臉上露出了一點笑意,疲倦之中淡淡道:「些許小事,不足掛齒,只是此地不祥,非是你等久留之地,若沒什麼其他事,還是快快離開吧。」

周一仙連連點頭,道:「是,是,他說得極是,小環,我們快些走吧。」

小環白了她爺爺一眼,對田不易道:「前輩,你身子不要緊嗎,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田不易搖了搖頭,道:「我並無大礙,你們只管走吧,否則萬一那人回來了,只怕你們就再沒有這麼好的運氣可以脫身了。」

說完,忽地他胖臉上隱隱約約掠過了一絲黑色,面上再度露出痛苦之色,情不自禁地又咳嗽了起來,而且聲音似乎比剛才又沙啞了幾分。

孤零零站在一旁的巫妖,目光一直盯著田不易,將田不易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中,被黑布蒙住的面容上,只有一雙眼睛中透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小環禁不住身後周一仙的連聲催促,同時的確自己看來也幫不上什麼忙,便向田不易低頭告了別,然後跟著周一仙和野狗道人向外走去了。只不過走了幾步之後,她卻又忍不住向站在一旁的巫妖看了一眼,像是發現了什麼,怔了一下,對周一仙道:「爺爺,你看那人,怎麼穿的和我……那位師父一模一樣啊?」

周一仙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愕然道:「什麼師父……呃!」頓了一下,周一仙眯起了眼睛,向巫妖打量了一眼,沉吟片刻,道:「這天底下怪人怪物太多,難保也有出幾個和你……那個裝神弄鬼的師父差不多的人,別理他了,我們還是快走吧。」

小環應了一聲,跟著走了,只是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那巫妖一眼,只見那巫妖似乎根本沒注意到周一仙這邊三人,只是無聲無息地站在那裡,注視著田不易。

很快地,周一仙、小環和野狗道人也離開了這座廢棄義莊,原本就顯得荒涼的這個地方,一下子就變得更加冷清了,而田不易和陸雪琪的注意力,很快也都看向了那個神秘的黑衣人。

田不易淡淡道:「閣下莫非還有事嗎?」

巫妖沉默了一會,目光從田不易身上移到陸雪琪,最終又看向田不易,稍後,他似乎是欲言又止,終於是一個字也沒說,身子向後飄了起來,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這個深夜的黑暗之中。

夜風清冷,從遠處吹來,整座廢棄義莊之內,一時悄無人聲,甚至連荒郊野外常見的蟲鳴也不曾聽到,一片死寂。

陸雪琪心中不知怎麼,忽地掠過一陣不安。

※※※

田不易抬頭望天,看了半晌,似乎在想著什麼事情。陸雪琪不知他為何突然出神,一時不敢驚擾,只是過了好一會,也不見田不易有什麼動靜,又擔心田不易身上到底有無傷勢,正想開口詢問的時候,田不易卻忽然低下了頭,接著的卻是一陣比剛才劇烈得多的咳嗽。

陸雪琪嚇了一跳,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問道:「田師叔,你沒事吧?」

田不易咳嗽了好一會,這才慢慢停了下來,看來是緩過氣來了。他慢慢搖了搖手,示意自己並無大礙。陸雪琪還是忍不住道:「田師叔,這裡離我們青雲山不遠,我看我們還是先回青雲,見了諸位師長之後,再從長計議吧。」

田不易聽了陸雪琪的話,眉頭一皺,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頭看向陸雪琪,道:「我離開的這陣子,大竹峰上,還有你蘇茹師叔,都還好嗎?」

陸雪琪點頭道:「他們一切都好的,只是大家都不知道田師叔你的去向,所以都很著急。」

田不易微微一笑,像是放下了心頭一塊石頭,只是那笑容之中,卻隱約透露著一絲苦澀。

陸雪琪將田不易的神情看在眼中,猶豫了一下,試探地道:「田師叔,剛才他們那些人曾經說過,你和一個魔頭對峙鬥法,那個魔頭是誰?」

田不易看了陸雪琪一眼,眉頭皺起,沒有說話。

陸雪琪迎著他的目光,忽然發現這位田師叔的面容之上除了憔悴之外,似乎還隱隱有一絲不該出現在他身上的黑氣,若隱若現。

難道是被禁錮他的那詭異妖法傷了體內氣脈嗎?陸雪琪心頭暗暗擔憂,但眼前卻還有另一件更要緊的事,讓她無法不面對。

她遲疑了片刻,終於還是低聲但清晰地向田不易問道:「那人……可是掌教道玄師伯嗎?」

田不易身子一震,雙目中突然射出懾人精光,寒聲道:「你說什麼?」

陸雪琪急忙道:「弟子下山之前,得蒙恩師信重,將當年她老人家和田師叔、蘇師叔在祖師祠堂里的一段往事告知了。」

田不易怔了一下,面上有錯愕之色,但隨之終於是緩和了下來,半晌之後,他長嘆了一聲,道:「想不到水月她居然告訴了你。」

陸雪琪道:「恩師是因為掌教道玄師伯與田師叔你同時失蹤,青雲門上亂成一團,而且她十分擔憂道玄師伯已然被心魔所困,但長門蕭逸才師兄卻分明並未知道此事,所以不得已臨機決斷,由她看守青雲山上情形,並吩咐弟子下山尋找二位。」

田不易沉默了片刻,道:「若是你在山下發現了掌教真人,而且他萬一當真如你師父擔心的那樣,水月她有沒有告訴你,你該怎麼做?」

陸雪琪臉色微微有些發白,彷彿這個秘密對她來說,也是個極大的負擔,在田不易目光注視之下,她深深呼吸之後,決然道:

「弟子下山之前,已和恩師一起去過通天峰祖師祠堂,在青雲門歷代祖師靈位之前,立下重誓:若果真事不可為,為青雲門千載聲譽計,弟子當決死以赴,絕不容情,並終身不可透露此事一絲半毫。」

田不易深深看著陸雪琪,末了緩緩點頭,卻是發出了一聲長嘆:「我雖然不喜水月為人,但卻不能不說,她當真教出了一個好弟子。」

陸雪琪面無表情,低下了頭,道:「田師叔你過譽了。」

田不易淡淡道:「青雲門二代弟子里,人數不下千人,放眼望去,卻又有幾人能擔當此等重任,唉……」他沉默了一會,繼續道:「你剛才猜得不錯,前些日子在這裡我與之交手鬥法的那個人,正是你掌門師伯道玄。」

陸雪琪雖然早已隱約猜到,但親耳聽得田不易如此說來,身子仍是忍不住為之一震,半晌之後,才低聲道:「那……那掌門師伯他老人家的身體……」

田不易哼了一聲,搖了搖頭,嘆道:「他已泥足深陷,難以自拔了。」

陸雪琪默然無語。

田不易頓了一下,接著道:「這中間曲折,說來話長,不過你既然已經知道原委,我也沒什麼好瞞你的了。當日我先是發覺道玄師兄的確有些走火入魔的端倪,這才上了通天峰,結果在祖師祠堂那裡,果然發現他真的……後來就在那祖師祠堂里,我們爭鬥了起來,只是他雖然入魔,道行卻未衰減多少,到了最後,一番爭鬥下來,我還是被他制住了。」

陸雪琪在一旁聽著,心中卻是暗暗吃驚,田不易與道玄真人的道行修行,她都是知道的,也是親眼看過的,這兩個青雲門頂尖人物在通天峰後山爭鬥起來,其激烈戰況可想而知,雖然此刻田不易說得似乎輕描淡寫,但當時的場面卻是不難想像的。

田不易面上露出了一絲苦笑,道:「我當日前去,本也是做好了準備,能喚醒道玄師兄那是最好不過,實在不行,也唯有儘力一拼。當年在祖師祠堂我和你師父水月偷聽到這件秘密的時候,曾聽見萬師兄說過,入魔之後的人道行會因為妖力入體,精氣受損,而大副衰敗,我自然知道道玄師兄的道行比我深厚,當日想的,也不過是萬一之下,拼他個同歸於盡罷了。畢竟,此事是萬萬不可外傳的。」

陸雪琪心中油然起敬,由衷道:「田師叔此心,日月可證,歷代祖師必定會保佑你的。」

田不易搖了搖頭,道:「誰知我與道玄師兄動手之後,卻發現他雖然入魔,但道行仍是一如往常的深厚,幾番激斗之下,我還是不敵被擒。只是不知為何,他卻未有殺我之意,反而是帶著我偷偷下山,來到了這個鬼氣森森的廢棄義莊,將我禁錮在此了。」

陸雪琪被他一語提醒,急忙問道:「那田師叔你可有受傷嗎,我看你臉色很差啊?」

田不易怔了一下,似乎不明白陸雪琪話里的意思,不過隨即明白了過來,微帶自嘲道:「被人塞到那個棺材裡,關了這麼許多日,自然是誰也不會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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