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東南卷及其他 後記 在童話與現實之間

程賢章

一聽到我「接招」楊欽歡先生策劃的《中國治水史詩》,社會上立即議論紛紛,七嘴八舌:八旬老人編《中國治水史詩》,這是童話,是故事。

不能說這些朋友潑冷水,確實,自己年事已高。說「體魄」很好,身壯力健,顯然是充滿水分。嚴重的失眠症已困擾我半個多世紀,以致無葯不眠、無夢不睡糾纏了我一生。但這並不妨礙我去追求擁有文學新境界的理想。退休回故鄉後,依然信誓旦旦,提出一日一千字,一年一本書的「瘋子狂言」,至2008年真也實現了。大獎項無緣,但單科、地域一類的獎項,也偶爾沾邊。

我對我的身體有一個估計,這一大把年紀,好不到哪裡,也壞不到哪裡。我每次出遠門,比如去新疆,比如上東北,醫生都會勸我去醫院做體格檢查。我總是微笑著回答他們:謝謝!去一趟新疆,去一趟東北,我完全有信心。回來後再上醫院體檢吧!我心裡想,如果你們的醫療器械查出我的腦子、內臟有點什麼毛病,你還讓我上東北去新疆嗎?我現在不是去了新疆、東北嗎?幾萬公里天上飛、地下跑,不睏倦是不現實的,但畢竟挺得住。

最相信我能「接招」的還是本書總策劃楊欽歡先生。他提供了一個好的平台。當然,全國受邀請撰稿的作家也對我關愛信賴。至11月初,稿件寄到治水史總編室的已達150萬字。10月底,我去東北約見作家張笑天、阿成、劉兆林、鄧剛。阿成剛從德國參加書展回來,他說:賢章兄,編輯《中國治水史詩》,簡直是創人間神話;也是出版史上的奇蹟。

後來我們到了北京,中國作家協會書記處書記兼作家出版社社長何建明同志即冒大雪來我下榻的酒店商談《中國治水史詩》出版事宜。自此,一個陣容強大的中國作家集體創作的《中國治水史詩》拉開了序幕,「童話」即將成為現實。

蘋果成熟後,都是掉在地上,沒有誰把這當回事。只有科學家牛頓,從蘋果落地現象發現了地心吸力。

編寫《中國治水史詩》,雖不是科學理論的發現,卻是由一個企業家提出來的話題。那天,我和楊欽歡談到梅雁集團的治水時,楊欽歡先生給我講了當下國家許多地區水電建設方面的事情。那次,他給我說到西南地區的一個電站,大規模建設階段,當地還伴有物價的上漲。永善縣農副產品主要價格普遍上漲了50%。他說,「水電工程建設在對地區經濟發展有促進作用的同時,對當地經濟也可能產生負面影響。你看,湖南五強溪市庫區,水庫淹沒使當地移民喪失了大量賴以生存的土地資源,庫區社會經濟在淹沒後隨之發生了巨大變化。在所謂水電局開發的雙贏決策中,較大的贏方是經濟發達地區,而不是落後地區。特別是,征服自然的代價是昂貴的、缺乏效益和損害社會與生態環境的。……」我在楊先生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種憂慮,也許他的憂慮打動了我。當他對我說,想編一部《中國治水史詩》的計畫,我感到了一種責任。國家有難,匹夫有責,「老驥伏櫪,志在千里。」我握緊他的手說,「我來接招。」

三天後,我寫了一份編書方案。我在方案里提到:「三年半把書編出來,由你們注資。」此事開頭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後來隨著編書業務的開展,廣州、北京媒體公布消息和媒體的推波助瀾,大家都說這個題目太好了!

「我不相信編寫治水史詩是楊欽歡提出來的!更不相信是楊欽歡策劃編寫『治水史詩』。」傳聞沸沸揚揚。

我問一位很親近我的青年作家:「為什麼社會上許多人不相信《中國治水史詩》是楊欽歡策劃的呢?」這位朋友的回答令我吃驚:「我就堅決不相信。」

「為什麼?」我問他。

「這個題目要大學問家才提得出來。」

「但確是楊欽歡提出編寫這部書的。」

「你這人好謙虛!」他以噓笑聲回答我。

觀念的固守使你有口難辯。當然,既不影響楊總注資,也不影響我編書。回想起來,梅雁股份公司都要在上交所上市了,不少人都在議論:「這是楊、程聯手的花招,虛晃一槍。」20世紀的1994年9月12日,梅雁股票在上交所上市,每股市值20幾元,使許多在一旁冷嘲熱諷、幸災樂禍的人大跌眼鏡。至今仍不足為訓。

中國自北魏酈道元的《水經注》以來,尚無一部完整理想的治水書。從嚴格意義上說,《水經注》其實寫的都是山水文章,雖也文採風流,但極少寫治水的文章。30多萬字的《水經注》,至今仍為許多治水者和文人騷客視為治水經典。問題是,何以《水經注》以後中國仍無一部比較完整理想的治水書?這使我與楊欽歡先生要編寫一部中國治水書的責任感油然而生。《中國治水史詩》我們也不言具有完整、理想的史學價值,但有重量級作家集體創作,親自撰稿,至少也會以別開生面的人文景觀和美麗飄逸的文采,表現中國歷史上歷代名君、名臣、名人功在千秋的治水偉業。

蘋果為什麼會落在地上?這是牛頓的問題。我們能不能編寫一部《中國治水史詩》?這是楊欽歡的策劃,也是我們這一輩作家的願望。

2009年「5·12」汶川地震災後一周年,得到楊總的支持,我帶了我身邊兩位年輕的助手羅煒新、程勇芳奔赴成都,考察了映秀和都江堰。

我們之所以選擇這個日子,是因為我由於各種原因沒有在「5·12」地震發生時,親自到現場參加救災。我的心中日思夜想的都江堰怎麼了?汶川、什邡、映秀怎麼了?為了救贖自己的道義與責任,也給自己一絲自慰,總之,「5·12」我出發去考察第一站——世界聞名的水利工程都江堰。

我們飛到成都。幾乎跟著胡錦濤總書記、李克強副總理的腳步,於5月15日一早,包了一輛小車,趕到汶川映秀獻花默哀,追悼去年地震罹難的亡靈。然後折回都江堰。

在都江堰市轉了一圈,感到都江堰市雖不像映秀那樣滿目瘡痍,一片廢墟,但其受災嚴重程度也出於我們的想像。來不及解決肚子餓的問題,我們通過雇請的「的士」司機,請來一位都江堰的災民,而且是「全倒戶」。他用一輛破舊的「小四輪」,讓我們在都江堰市每個角落都走一遍,然後鳥瞰都江堰全景,再從都江堰冬青樹籬笆的破舊木門開鎖進入都江堰。只有新聞記者或記者型的作家才有興趣「搜索」都江堰,只有我們才會費九牛二虎之力去找都江堰受災的人當「導遊」。這看來有點出格,但「考察」都江堰絕對不是去旅遊。結果是我們看到,都江堰市有些區域也是牆倒屋塌,夷為平地的地方也有,高樓陷進地下,只露出一層樓的險象我也見過。都江堰邊的一個村莊消失了,全蓋起新的板房。我們的「導遊」指著山坡上一座板房對我們說:「這就是我的新家。」又指著對面的山坡說:「那就是地震毀了的『二王廟』。」

這也倒了,那也毀了,而雄偉的2000多歲老人——都江堰,除「魚嘴」震裂一條條裂縫外,依然英雄般地屹立在浪花飛卷的岷江中,依然滋潤灌溉肥美的成都平原。都江堰是世界水利奇蹟,全世界有良知的人都關注都江堰。你好,英雄的都江堰。

「5·12」汶川地震你也是嚴重震區,但你卻安然無恙地屹立在滾滾的江水中。

2000多年前建堰的水聖有什麼絕招?李冰父子建的都江堰也曾經歷過六七次大地震,都江堰何以2000多年不倒,滋潤著肥美的成都平原。

前天,一下飛機,我就對我隨行助手煒新和勇芳說:「我們來成都叩拜都江堰,我們是來成都朝聖的。你看,李冰父子是水聖,杜甫是詩聖,還有諸葛亮和『五虎將』,三星堆,朱德、劉伯承、陳毅、鄧小平、徐向前等共和國開國元勛。共和國全國文聯主席郭沫若、中國作家協會主席巴金。文的、武的都是川蜀的聖賢。」

想起一件事:20世紀末,與楊欽歡先生去上海,叩訪了我們的老鄉——世界著名橋樑專家李國豪大師。談話間,我問大師:「南埔大橋沒有引橋,採取螺旋上升的設計,保護了鬧市中多少商鋪!」我話鋒一轉,大膽問大師:「據說,那螺旋引橋是受幼兒園或小學低年級學生畫圖畫的啟發。」

大師聽了,微笑不語好一陣。沉吟一會兒,嘆了一聲說:「什麼新聞都有,我的老鄉,你想想,一個橋樑專家學者、一個橋樑工程師,如果連這點最簡單、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他敢承建跨江跨海的橋樑嗎?」我頓時一陣臉紅。以後,他給我來過幾次親筆信,並不因我提問題的幼稚而嫌棄。我現在還找到一封大師給我的親筆信。對2000多年前的水聖李冰,今人仍作如是觀。別說導遊小姐,就在我去都江堰前不久,一位大學教授在電視中講都江堰的歷史,也是和導遊小姐一樣,把李冰父子說得很親民,很世俗,什麼都向人民學習的謙謙君子,天才被「矮化」成一種弦外之音。

任由世人評說,始建於春秋末期秦昭襄王晚期的都江堰,經過李冰父子兩代人的努力,奇蹟般地屹立於咆哮的岷江雪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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