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珠江卷 第36篇 綠水為弦譜新曲——追尋梅縣治水源頭和歸宿

李鐘聲

序曲:治水呼喚植被,治水的源頭在植被。消滅荒山不易,「全國綠化模範縣」的榮譽來之不易。培育綠、創造綠,是梅縣民眾和上下官員的共同追求

因編輯和寫作《中國治水史詩》,水,成了五、六十位最活躍和最有影響力的中國作家2009年的共同話題。

因《中國治水史詩》編輯部設在梅州,治水和水文化,亦成了2009年梅州見報率很高的一條新聞。這條新聞的產生有其歷史的必然。從此,梅州文化中,應該添進梅江治水以及梅州文化人與有責任心的企業家,對中國治水和水文化作出過貢獻的一筆。

2009年,冬日。我來往穿梭於廣州——梅州,巡視於梅江和她的許多血脈支流的兩岸,察看過一條條壯觀的堤圍,徜徉在一座座綠波泛泛的水庫大壩前,還參觀過那水輪機歡唱的大小水電站……追尋半個多世紀以來,梅州兒女治水的足跡,企求為家鄉父老譜寫一曲治水壯歌!

我在粵東北梅州行走半月,記錄和思考500萬客家兒女和水的親緣關係。江河水給他們帶來喜怒哀樂,也帶來苦澀甘甜。我把父老們60年與水的搏鬥,概括為「壯歌」!自覺感人,震撼心魄。那堅固的花崗岩石築起的江堤,那蓄積了甘霖和農民憧憬豐收希望的水庫,那將古老山村與現代生活牽手相連的電站輸電線,還有為此而辛勞奮鬥終生的父兄們,他們攔水,斗水,管水……慟天地,泣鬼神。真可謂,壯則壯矣!然停下打稿鍵盤,總覺得仍缺少了點什麼?

我們今天講水和諧,水文化,水文章——這也許就是人類與水交往漸趨成熟的思維的科學發展。人類祖先的祖先,本來就是從水中來的。億萬年前,大宇宙中的微生物,因水而變化而向高級物種進化。水之於人類,就像母親孕育期的羊水之於嬰兒那般重要呵。

新年以來,塞外飄雪,京城低溫,五嶺內外寒風陣陣。然而,車過陰雨中的粵東北梅縣,冬如春日,處處綠韻。「十里森林圍城」、「創建宜居之地」、「堅持綠色崛起發展經濟」等紅色標語,掛在縣城街頭、省道國道周邊。呵呵,營造綠色環境綠的氛圍,是梅縣人的習慣、梅縣人的追求。

種綠,追求綠,創造綠,成了梅縣上下民眾的共識和一屆一屆幹部肩上的責任。在這以丘陵為主的300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歷史上洪災旱患頻仍,60多萬梅縣兒女在長期與山水打交道中,對森林、綠樹以及一草一木都有深刻的認識和深厚的感情。在梅縣,綠,不僅僅是營造了環境,而且是融入了他們的骨髓和心靈。楊欽歡先生提出關注植被,將植被放在治水的篇首,並不是偶然的心血來潮。這是他長期關注水、思考水、同水打交道的必然,是他思維的結晶。他從天旱、水患、修堤、管水,溯源而上,看到治水的源頭在植被,實在是抓到了問題的要害。梅縣林業局局長李源才評價說,楊總提出重視植被是相當內行的,是高瞻遠矚的。早在2000年之前,楊總為支持封山育林,提高森林蓄積,就在各個鎮與山民和農戶簽約,由公司出資,以20元/畝的補貼,租下幾十萬畝山地,每年為此多投入數百萬元。

在梅縣,縣委、縣政府對植樹造林長抓不懈。現任縣委書記李遠青說,梅縣的林木在1958年大躍進時代和文化大革命中,被破壞嚴重,傷了原氣。森林蓄積大大減少。感謝省委、省政府領導的關懷,大抓植樹造林,特別是林若書記「十年綠化廣東」的部署,是一個偉大的戰略轉折。梅縣歷屆領導,都將治山治水作為工作的重中之重。

幾十年來,梅縣將植樹造林消滅荒山作為提高植被改善植被的重點,從文革後到90年代初,飛〔機〕播造林即達200多萬畝,使森林覆蓋率逐年提高。「十年綠化廣東」中,梅縣只用了5年,即全部種上了樹。縣林業局給筆者兩組對照數據:

1985年,梅縣總土地面積410萬畝;

山地面積共312萬畝;

有林面積為177萬畝;

活立木蓄積共174萬立方米;

森林覆蓋率為41.4%。

到2009年,有林面積達299萬畝;

活立木蓄積達760萬立方米;

森林覆蓋率達72.8%;

綠化率達98%以上。

這些數字,為我們提供和描畫出怎樣的圖景呢?它告訴我們,20多年,梅縣的有林面積提高了70%。林地面積多了,封山了,樹長高長粗了,活立木蓄積增加了將近5倍。更難得的是,全縣已從1985年的100多萬畝荒山,到完全消滅了荒山。1993年,梅縣被評為「廣東省綠化達標縣」,1995年被評為「全國飛播林示範縣」,1996年開始,在國務院副總理姜春雲主持召開的中央農村工作領導小組第18次會議上,梅縣被確定為首批10個「全國山區綜合開發示範縣」之一,2006年實現了「廣東省林業生態縣」,2007年被評為「全國綠化模範縣」、「全國綠色小康縣」。

這些榮譽,來之不易。內中浸滿了全縣父老的辛勞和汗水。

從梅城出發,沿著通往汕頭的高速公路,沿著碧水盈盈的梅江,越野車向南,再向西。

一路上,梅縣水務局劉煌粦局長向筆者介紹梅縣的地理地質構成,以及「崩崗」的嚴重情況。

梅縣地處粵東北丘陵山地,區內雨量充沛。億萬年來,在南方溫濕氣候條件下,頻繁暴雨反覆沖刷花崗岩地層,岩體風化劇烈,變得結構疏鬆,風化砂壤土和礫岩風化類堆積土石,發生嚴重水土流失。砂礫崩塌,那情景讓人想起電視鏡頭上出現的泥石流。然而,它崩塌的坭砂中,主要是花崗岩風化成的砂礫。植被無法駐紮且年年破壞加重。這種現象,當地人和水利工作者叫「崩崗」,即山岡風化崩塌呵。水土流失,砂石俱下,樹草不能紮根,再加上上世紀50年代至80年代初,國人對大自然的瘋狂索取,大規模毀林開荒,順坡直耕,亂砍濫伐,使全縣水土流失面積由建國初期的234平方公里,發展到1983年的306平方公里。縣域自然生態不斷惡化,社會經濟生活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全縣範圍內有227公頃良田淤成砂礫灘。常受黃泥水侵浸的農田將近2000公頃。內澇,旱災,肥份流失,土質變壞,農作物減產;

——全縣被淤塞抬高的大小溪河床有80條,淤積塘庫100多宗。庫容減少,蓄水能力下降;

——水土流失惡性循環,山光、地瘦、人窮。生態失衡,物種消失,威脅人的生存。

這其中,最典型的,就是我們前往考察的荷泗水小流域。

荷泗水是梅江上游的一條支流。這裡,以前水土流失嚴重,不到100平方公里的小流域,溝狀流失,面狀流失,面積就達30多平方公里。大大小小的「崩崗」有1500多處。連綿的山體,到處皮開肉綻,袒胸露臂。常常是大雨中黃水滔滔,全鎮範圍內近百平方公里良田變成沙壩。當地群眾稱它「晴天張牙舞爪,雨天血流成河」。同行的縣水務局水保股股長、工程師巫南祥告訴筆者,1985年,國家水利部專家來調研,看荷泗水一帶水土流失那麼嚴重,向省里反映。當時,省人大主任羅天帶了一個調研組,駐進荷泗,尋求治理辦法。此後,在縣委、縣政府領導下,水務部門帶領群眾,奮戰了10年,不斷總結經驗,認真整治,終於取得了成效,改變了面貌。

越野車馳過扶大,進入當年的荷泗鎮大和墟。穿過村道,一幅「全國水土保持生態修複試點工程項目區」的藍色標誌牌,醒目地豎立在大路邊。車行山道,進入一條長長的狹谷。望不到邊的柚園。濃蔭如傘的柚樹下,群雞在泥土中覓食。幾個年輕的園工,正將一袋袋花生麩和雞屎肥埋進樹下。筆者和巫工程師下車同他們攀談,問他們在這裡做工幾年?可知道昔日這裡的面貌?此山溝過去的地名?他們連連搖頭。不是過來人,誰會去留意當年的情景呢?

是的,要不是巫工程師從包里拿出一本手冊《荷泗水小流域水土保持精品工程簡介》,誰會相信昔日這裡是一片沙漬地,周圍是連綿的開膛破肚的崩崗?這裡叫曾九塘。小冊子上兩張對比照片:治理前紅岩砂礫,亂石遍地。治理後果林秀美,田園風光。照片旁的文字說明寫著,「曾九塘山地面積7870平方米,其中面狀流失4330平方米,崩崗流失1530平方米,有崩口86處。十幾年來建石谷坊86座,攔沙壩3條,水平溝6千米,砌石溢洪道30宗,完成土方7.87萬立方米,種草種樹3100多平方米,種果900多平方米。該區去年總收入近20萬元。」

對照著小冊子,我們進入了叫「餓哥塘」的山谷。當地傳說,很久以前,這裡因長年山崩土失,哥哥餓死,弟弟遠走他鄉。如今,經十年治理,早已是柚樹成林,果木泛綠。周圍當年張牙舞爪的崩崗,被馴服了。一座座當`年崩塌的山體,早被樹草固化。山前的攔沙壩、排水溝、攔洪牆,仍留下一點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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