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洛知曉並贊成作為投遞地址託付給比爾茲利郵政局長的兩家郵局是:瓦斯郵局和埃爾芬斯通郵局。第二天早晨,我們去了前一家,迫不得已排在一條又短又慢的隊伍里等候取信。平靜的洛仔細觀看著陳列的罪犯照片。英俊的布賴恩·布賴恩斯基,以及安東尼·布賴恩,還有生一雙淡褐色眼睛、皮膚白皙的托尼·布朗,正等著被綁走。一位目光憂戚約老人的罪過是郵件行騙,彷彿這還不夠,還有人斥責他畸形駝背。陰鬱的沙利文的照片下附有一條警告:若被確認帶槍,實為危險。如果你想把我的書改編成電影,就讓這裡邊的一副面孔輕輕化入我的面孔。另外,還有一個失蹤女孩一張模模糊期的快照,年齡十四,失蹤時穿一雙褐色鞋,壓韻的詩。

請通知謝里夫·布勒。

我忘了我的信的內容;至於多麗的,是她的成績報告和-只樣子奇特的信封。我審慎地打開後者,想深知裡邊的內容。我斷定我這樣先睹為快,她好象並不在意,只朝出口附近的報攤那兒跑去。

"多麗--洛:是的,演出成功了。三條獵犬全都安靜地躺下了,我想是卡特勒稍稍用了點迷魂藥,林達知道你的所有台詞。她很好,她很靈活,又能控制,但缺少某種敏感的靈性那种放松的活力,我的--還有作者的魔力--黛安娜的魅力,但象上次一樣,沒有作者來為我們鼓掌喝采,而外邊恐怖的閃電暴雨又干擾了舞台上纖弱的雷鳴。噢親愛的,生活確實隨風飄去了。一切都結束了,學校,演劇,羅伊亂七八糟的事,母親的分娩(我們的嬰兒,啊,沒有活下來!),這一切彷彿都是那麼早以前的事了,儘管實際上,我的臉上仍留著油彩。

"後天,我們就要去紐約了,我想我沒辦法不陪他們去歐洲。我還有更壞的消息告你。多麗一洛!如果,而且當你回到比爾茲利的時候,我可能還回不來,父親讓我和一個人還有另一個人,一個人你知道是誰,另一個不是你以為你知道的那個,到巴黎上一年學,他和富爾布賴特就在附近看著我們。

不出所料,可憐的詩人在第三幕里碰到一點點法國人的胡說八道就結巴起來。還記得嗎?施曼娜,別忘了告訴你的情人,湖是多麼美麗,因為,你必須讓他帶你去。幸運的美人!讓他帶你去--多棒的繞口令!好吧,珍重,洛利金斯。

你的詩人向你致以衷心的愛,向你的保護人致以衷心的問候。你的莫娜。另:因為某種緣故,我的信件被嚴厲控制了。

因此最好等我從歐洲寫信給你。"(就我所知,她再也沒寫過。這封信帶有一種神秘的危險口吻,但今天我太累,不能分析了。後來我發現它保存在一本旅行書里,在此列出權作參考。我讀過兩遍。)我從信上抬起頭,正要--洛沒有了,看不見她了。正當我全神員注於莫娜的玄虛時,洛聳了聳看就消失了。"你看見--"我問一位正在進口附近掃地的駝背人。他見了,老色鬼。他想她是見了位朋友,就疾步跑了出去。我也疾步跑了出去。我停下了--她沒有。我繼續跑,又停下。終於發生了。她永遠出走了。

後來的幾年裡,我常常想為什麼那天她沒有永遠走掉。

是因為她鎖在我車裡那些新夏裝嗎?是總計畫中的某處還不成熟嗎?通盤想想,是不是就因為,無論如何或許還用得著我把她送往埃爾芬斯通--那秘密終點?我只知道那時我非常確信她已經永遠地離開了我。那朦朦朧朧環繞了半個瓦斯城的淡紫色山巒,在我看來,象是擠滿了喘息、攀緣著、笑著、又喘息直至消融在雲海中的洛麗塔們。在一條十字街遠景處陡峭的斜坡上,有一個用白石頭堆成的巨大的"W",看上去象"悲哀"的第一個字母。

我此時剛剛從那家又新又美麗的郵局出來,它位於一家休眠狀態中的電影院和一排不屈不撓的楊樹之間。山地時間早晨九點。眼前的街就是"主街"。我走過它綠蔭幽幽的一側,凝望對面:給一切賦予美麗的是柔弱而年輕的夏季清晨,是四周閃爍的玻璃,是酷熱難當的正午時那種膽怯甚至昏昏然的氣氛。我穿過馬路,沿著一條長街不住張望:藥店、地產、時裝、汽車零件、咖啡座、體育用品、地產、傢俱電器、聯合銷售部、吸塵器、雜貨店。長官,長官,我的女兒跑了。

和一位偵探共謀的;愛上了一名詐騙犯。利用了我盡心儘力的幫助。我細細察看了所有的商店。我在心中想了又想是否應向稀稀拉拉的每位步行旅客打聽聽。我沒有。我在停下的車裡坐了一會兒。我搜尋了東邊的那座公園。我走向時裝店和汽車零件店。我突然強烈地想嘲笑自己,對自己說--一陣冷笑--我這樣猜疑她真是瘋了,她一分鐘內就會出現。

果然。

我掉轉頭,拂開了她放在我農袖上的手,她面帶怯懦、愚蠢的微笑。

"上車去,"我說。

她服從了,我繼續躑躅於街頭,思想里進行著無名的鬥爭,盤算著對付她口是心非的辦法。

此刻,她離開了汽車,又來到我的身邊。我的聽力漸漸適應了洛電台的音調,我明白她是告訴我她剛才碰到了從前的一位女友。

"是嗎?誰?"

"一個比爾茲利女孩兒。"

"好吧。我知道你那組的每個名字。艾麗斯·亞當斯?

"這女孩不是我那組的。"

"好。我這兒有一張所有學生的名單。告訴我她的名字。"

"她不是我們學校的。她是比爾茲利城裡的女孩兒。"

"好。我也有比爾茲利的人名住址簿。我們從叫布朗的查起。"

"我只知道她的名。"

"瑪麗還是簡?"

"不是--多麗,跟我一樣。"

"這樣就是個死結了,"(海底撈月)。"好吧。我們從另一角度入手。你失蹤了二十八分鐘。兩個多麗幹了些什麼?"

"我們去了家藥店。"

"你們在那兒吃--""噢,只喝了兩杯可樂。"

"小心,多麗。我們可以查對的,你知道"。

"至少,她喝了。我喝了杯水。"

"很好。是那兒嗎?"

"當然。"

"好,來吧,我們去拷問拷問那個笨蛋冷飲店。"

"等等。我想起來了,可能比這兒遠些--在拐角附近。"

"這沒關係,來吧。請進。好啊,我們看看。"(打開了一本帶鏈扣的電話簿。)"尊貴的殯儀服務。不,還沒到。在這兒,藥商一零售。山藥店。拉金的藥房。還有兩個。這好象就是瓦斯所有的冷飲源地了--至少就商業區而言。好吧,我們把它們通通查一遍。"

"見鬼,"她說。

"洛,粗野對你也無濟於事。"

"好吧,"她說,"只是你不能陷害我。好吧,我們沒喝汽水。我們只說了說話,看了看櫥窗里的衣服。"

"哪個?比如說是那邊那個嗎?"

"是的,就是那邊的那個,比如說。"

"噢洛!我們離近點兒看看。"

看到的確實漂亮。一個很帥的小夥子正用吸塵器打掃一張地毯,兩個木頭模特站在上邊,看上去好象剛剛挨過一場狂風的破壞。其中,一個全身裸著,沒戴假髮,沒有胳傅。

它相對較小的身材和媚笑的神態說明,過去它穿著服裝時一定象(倘若再穿上服裝,還會象)洛麗塔那般大小的女孩兒。

但現在這樣都是性別不明。緊挨著它站著一個較高的戴面紗新娘,除了缺只胳膊,倒還相當完好。地上,在兩位女子腳下,就在那夥計握著吸塵器費勁地爬來爬去的地方,堆放著三隻纖細的胳膊,和一付金髮假頭套。其中有兩隻胳膊恰好纏扭在一起,那姿式象是表示因恐怖和祈禱而兩手緊握。

"看,洛,"我悄悄地說。"好好看看。這難道不是某件事的絕好象徵嗎?不過--"我們往回走時,我繼續道--"我預先有一定防備。這兒(謹慎地打開汽車儀器板上的雜物槽),在這個紙板上,我已記下了我們男朋友的車牌號。"

其實我愚蠢得象頭驢,根本沒能記住它。記下的只是開頭和最末一個字母,六個號碼象個圓形劇場凹退到一面有色玻璃後面,那玻璃太深暗了,遮掩了中間的一系列,不過其透明度尚足以映出兩頭的符號來--大寫的"P"和一個"6"。我必須講到這些細節(細節本身只令職業心理學家感興趣),要不然,讀者(啊,即使當他一口吞下我的草稿時,我能看出他是生著金色鬍鬚、玫瑰色嘴唇,靠著他拐杖上的圓飾物的學者)或好也不能理解我發現"P"已得到了"B"的裙撐,而"6"已被徹底銷毀時,我所體驗的打擊是什麼性質。其它遭塗抹的地方顯出鉛筆橡皮頭匆匆忙忙的往返痕迹,幾個數字被一隻孩子的手擦揮又重新寫過,結果是一團糟毫無邏輯可言。我知道的一切就是那個州名--和比爾茲利斯在州毗鄰的那個。

我什麼也沒說。把紙板放回去,關上雜物槽,駛出了瓦斯。洛從后座上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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