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十三節

好幾個小時過去了,我還在等待著。太陽降到樹下面了。我看到樓下的一個窗戶里亮起了一盞燈,我感到自己的肌肉緊張了起來。然後鄰近的屋子裡又亮了一盞,然後是更遠一點兒的屋子。我努力透過窗帘看著屋子裡的動靜,房子里似乎還是沒有人。就我所知,燈是用定時器控制的。當樓上的一盞燈亮起的時候,一個人影走過窗口,我把呼吸屏住了好一會兒。

一個男人的影子,我敢肯定。我只是看到了一眼,但是那寬寬的肩膀和有力的大步顯然不是女人的。幾秒鐘之後,身影出現在樓下,從一個屋子到另一個屋子。我抬起望遠鏡,透過窗帘努力看著,突然我看到了一個留著鬍子的男人,他穿過一個通向廚房的拱門時,臉有幾秒鐘朝向了我這邊。

但對我來說,這幾秒鐘就夠了。不看鬍子,我一下子就能認出他來,甚至從望遠鏡里看那結實的肩膀和那眼神都不會錯的。

那個男人是派蒂。

「回家去。」我對他說。在失蹤了那麼久之後,他還是照做了。他回到了伍德福特。他曾經開車路過我們過去住過的房子嗎?他去過棒球場,回憶起那個下午嗎?暗自思忖著,如果我不是喜歡我的朋友勝過喜歡他而把他從棒球場趕回家,他的生活會有多麼大的不同啊!不要那麼想!我警告自己。控制住!負罪感和後悔不能改變過去。它們代表著懦弱。它們會使我被殺。它們也會使凱特和賈森被殺。

派蒂不再是我的弟弟了。他是我的敵人。

我有一種衝動,想從藏身的地方爬出去,到窗戶那等著,等他再走進我的視野里時就向他開槍。但我要打不中呢?我的手顫抖著會偏離目標的。或者,如果在我扣動扳機之前,派蒂注意到窗外的我了呢?假設他躲到我的視野之外,用凱特和賈森做人質呢?或者即使我射中了他,而凱特和賈森不在我懷疑的那個地方呢?那把他射傷呢?我怎麼知道傷口不會比我計畫的更嚴重呢?在我向他提問之前,派蒂就可能會死掉。我會失去找到凱特和賈森的機會。

別動。好好想想,我警告著自己。如果我的行動失誤了,後果會和我擔心報警帶來的後果是一樣的。

我必須繼續觀察觀察房子。我需要找出他的行動模式。我一定得在最合適的時間裡打電話報警。

那就是形勢對我有利時。一定得是那時候。可那個時機又得等到什麼時候呢?我想知道。

黑暗中,空氣又濕又冷,我從背包里拽出一件羊毛衫穿上。還是不暖和。派蒂模糊的身影說明他是在廚房裡準備食物時,我告訴自己也得吃點東西了;而我沒有胃口。胃酸在我的胃裡翻騰著。

吃!我告訴自己。我強迫自己往嘴裡塞了一條牛肉乾,不情願地嚼著。附帶的是一把花生和葡萄乾,餐後水果是脫水了的蘋果。我想過帶三明治,但我擔心會變壞,吃了會生病。畢竟我不知道我得在樹林里待多長時間來觀察房子。這也是我帶了三水壺水的原因。為了節約水,我每次只抿一小口幫助我咽下脫水的蘋果。

警察會願意像這樣藏多久呢?我想知道。他們使勁拍打著在他們周圍嗡嗡叫的蚊子,他們感覺到寒冷的空氣滲透了衣服,濕氣穿過褲子刺痛著他們的腿。他們想著熱乎乎的咖啡和溫暖的床,還有和他們分享這些的人。他們很快就會失去耐心,衝進屋子。

我把羊毛衫都圍到了脖子上,還是覺得冷。我又抬高望遠鏡,從一扇窗戶看進去,過了一個拱門,它通向房子另一邊的廚房,那裡,派蒂繼續準備著晚飯。最後,他的身影消失了。

很長時間沒動,我的肌肉都痙攣了。胳膊和脖子因為一直舉著望遠鏡累得很疼。又過去了幾分鐘,我看了看錶上的錶盤,一刻鐘變成了半個小時。當足足過去了一個小時的時候,我忍受不了膀胱的壓力了,我爬到藏身處的後面,在樹林中停下,離地距離很近開始小便,盡量使聲音小點。

我回到灌木叢時,廚房的燈滅了。我緊張地觀察著派蒂的身影從樓下的一個房間到另一個房間,一盞一盞的把燈關掉。一分鐘之後,樓上的一盞燈也滅了。我盯著樓上剩下的燈,又過了一個小時,它也滅了。

天空雲很多,遮住了星星。房子里黑黑的。我抱成了一團,好能暖和點兒。眼皮開始發沉,我努力睜著眼睛,從房子向後面漆黑的草坪和花園看,在那下面,我肯定,凱特和賈森被關在那裡。那麼近。必須找到他們,必須……我的眼皮顫動著合上了,我倒在地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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