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八節

我打開教堂的前門時,一陣風琴的嘟嘟聲傳出來,正在唱著一首我不會唱的讚美詩。前廳的右邊,有樓梯向上通到唱詩班廂席。我踩上去時,樓梯嘎吱嘎吱響起來。時間是剛剛正午過後,我到這裡之前已經去過十一個新教的教堂,只剩六個還沒去了,我正一點點地失去了希望。

除了風琴上有一盞燈之外,唱詩班廂席是黑糊糊的。牧師唱完讚美詩後,在一片寂靜中,我的腳步聲的迴音使他轉過頭來。

「很抱歉打擾你,牧師。」我走近之後,拿出照片,「你辦公室的秘書說你快要完成唱詩練習了。我在找這個男人。我想知道你是否認識他。」

那個牧師困惑地接過照片,把眼鏡拉回鼻子下面,端詳起來。

過了很長時間,他點點頭。「可能認識。」

我努力控制自己,別做出什麼反應。即使這樣,我的心怦怦地跳著,聲音大得肯定牧師都聽見了。

「眼睛的感覺是一樣的。」牧師把照片放在風琴的燈光底下,「但是我認為這個男人應該有鬍子。」他指指我的鬍子。

鬍子?我想的是對的。他用鬍子蓋住了傷疤。

「如果你用你的手蓋住他的臉的下半部分,可能就認出來了。」我努力使自己的聲音保持著平靜,儘管我的喉嚨直發緊。

牧師照著做了。

「是的,我認識這個男人。」他看上去充滿了疑慮,「你為什麼想找他?」

「我是他的哥哥。」我和牧師握手時努力保持著手的平穩。「布雷德·丹寧。」

「不,你弄錯了。」

「對不起。」

「丹寧不是彼得的姓。應該是本尼迪克特。」

我不知道什麼在重重地敲擊著我的心,派蒂用了他自己的第一個名字,用了火災後想要收養他的牧師的姓。我的心裡酸酸的。「他還沒有用自己家的姓氏。」

牧師皺皺眉。「你說什麼?」

我的心跳得更猛烈了。「我們過去住在這附近,但是很長時間以前,派蒂和我吵架了,是那種使感情變壞的爭吵,導致了家庭的分裂。」

牧師點點頭,顯然很熟悉那種在他的教區里的一些家庭也發生過的爭吵。

「我們很多年沒有說話了。近來,我聽說他回到這個鎮子里了。這是我們過去常來的教堂,所以我想這裡可能有人見過他。」

「你想和他和好嗎?」

「我一直這麼想著,牧師,可我不知道他在哪兒。」

「我自從……就沒見過他。」牧師想了想,「去年七月,沃倫夫人死的時候,當然,他出席了葬禮。那之前,我最後一次看見他是……哦,可能是兩年前了。我甚至不能肯定他是不是還住在鎮子里了。」

「沃倫夫人?」

「她是這個教區最忠實的人之一了。我記得她只錯過了一次禮拜。彼得兩年之前出現,自願為教堂無償地做零工,沃倫夫人很喜歡他。她很驚訝,他怎麼能完全把聖經背下來。試著騙過他幾次,可他總能贏。」

「那是我爸爸做的,是他教彼得背的聖經。」

「哦,你父親這事做得不錯。沃倫夫人最後讓他去她那裡干雜工,這是我們的損失,她的收穫。我提到她錯過了那次禮拜,我相信她一定是病了,於是,我給她打了電話。我猜對了——她感冒了。下一回她就又來了。彼得沒有和她一起來,她告訴我說他決定搬走了。」

「是啊。彼得總是喜歡搬家。但你說他出席了她的葬禮?」

「很顯然,他回來了,又給她打雜工了。實際上,我聽說的是,她把她的遺產留給了他。」

「她的遺產?」

「嗯,她年紀很大了。她的丈夫已經死了,她的兩個孩子也死了。我猜她覺得彼得是她必須託付的最親近的人了。」

「聽起來她好像是個慈善的老夫人。」

「她對待別人的錯誤都是寬宏大量的。這些年裡,她賣掉了她丈夫的那份遺產——那是丈夫死後她賴以生存的唯一辦法了——她在她的房子周圍留下了八英畝地作為野生動物的保護區。相信我,這個鎮子照這麼擴張下去,我們得有更多像沃倫夫人這樣的人來保護郊區。」

「牧師,你要幫我兩個忙,我會很感激的。」

「什麼忙?」他從眼鏡片後面好奇地看著我。

「第一個忙是,如果你在我見到彼得之前看見了他,看在上帝面子上,不要告訴他我們的談話。如果他知道我試圖去看他,我擔心他會很煩,可能要離開鎮子了。」

「你們的爭吵這麼嚴重嗎?」

「比你能想像得到的更厲害。我必須在一個合適的時間以一種合適的方式接近他。」

「要我幫的第二個忙是什麼?」

「我怎麼能找到沃倫夫人的家?」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