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九節

腳步聲在男士洗手間的外面停下來。這是南達科他州的一個休息區,大約是凌晨的三點之後。在頭頂刺眼的燈光中,我站在小便池邊。在那種寧靜的時刻,聲音特別引人注意,那可能是我注意到腳步聲接近的唯一的原因吧。我回頭越過隔離問向我右邊的門口看去,等著腳步聲繼續過來。

白天的熱量消失之後,混凝土的寒氣又升上來了。

我等著門打開。寂靜持續著。我一邊回著頭,一邊拉上褲子拉鏈。我走到水池邊洗手,一邊端詳著我前面的鏡子,從鏡子里能直接看到門口。

沒有紙巾,只有能往濕手上噴出大量熱氣的乾燥器。它們響起來像發動機。因為要聽到每一絲聲音,我沒有按下開關。

我的手指被水沖得有些刺痛了。我盯著門口,空寂還在持續著。我想,只是一個疲倦的司機進了休息區。他不需要小便,只是要伸伸腿。他正站在外面,看著星星。

但是,如果我錯了呢?我告訴自己我反應過度了。可是,我沒有任何理由相信有人站在外面等著我開門時給我一個驚喜。我在派蒂邪惡的思想里待得太久了,模仿他的行為,重現他的邏輯,悄悄溜進休息區,我無法不懷疑。我的想像那麼逼真,使我感覺到好像危險正從牆那邊滲過來。

我在外面停車時,只有我這一輛車,這對一個搶劫犯來說是有吸引力的。他在聽聲兒,聽聽幾個人,想確定我是一個人。聽到只有我一個,他很快就會開門進來。我想到車上行李里的手槍,罵自己是個傻瓜。如果我在要用那個該死的東西的時候把它放在我拿不到的地方,那我學會了怎麼用它還有什麼好處?我的腿輕飄飄地,我在打顫。不!我想,如果我追到派蒂,會怎麼樣?如果他就在那扇門外,會怎麼樣?我按下乾燥器的開關,它的轟鳴聲遮住了我走向門後的腳步聲。我倚著牆站著,門被打開時,我的心裡充滿了恐懼。

一個二十五六歲的男人,穿著牛仔靴、牛仔褲,戴著牛仔帽,快步走了進來,手裡拿著拆輪胎棒。他看著空空的休息室,門在他身後關上了。

他困惑地盯著轟轟響的乾燥器,伸脖向隔離間看去。

突然,他從水池上的鏡子里看到了我。他要轉身,我已經衝過去,猛推他的後背,他留著八字須的臉撞在鏡子上,把鏡子撞碎了,血從鏡子上一條條流下來。我抓著他的後衣領和粗腰帶把他使勁推向乾燥器,他的頭把噴嘴都撞掉了。乾燥器還在響著,我把他拉起來更狠地撞過去。血從保護層上濺起來。拆輪胎棒「咣當」一聲掉在混凝土地面上。我又一次把他的頭推過去,鬆手扔開他,他像一堆舊衣服似的躺在那兒,眼睛閉著,呻吟著。除了胸口還在一起一伏,他幾乎不動了。

我的胃火辣辣的疼。促使我差點殺了他的怒氣讓我害怕,但我更強烈的感受是我贏了,這使我想大聲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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