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埃及的劫難日

開羅古城——阿拉伯人稱其為首都幾千年的偉大遺產。就是在這兒,蘭德第一次遇到了埃及占卜師依本·夏伯拉。蘭德在擁擠的街道上徘徊了一個小時才找到一條狹窄的小巷,這些老式的木磚房子簡直是精緻的迷宮。一百年前,富人和窮人都在古城裡居住,但現在就只有窮人才住在這堆滿垃圾、四處漏水的地方。

有人告訴蘭德去找一個風化的木頭標記,上面有一個半月的圖案。他依言尋到小巷的盡頭。一個滿臉胡碴兒的男人裹著破布,枕著最後一節台階熟睡著。蘭德向前走到房門口的台階,敲了門,一個穿著黑衣的高個男人來應門。

「我找依本·夏伯拉,」蘭德說,「馬克思·瑞特納叫我來的,他是尼羅河希爾頓酒店的酒吧招待。」

那個高個男人站到一旁讓他進屋時,他聞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我就是夏伯拉,你是來占卜的么?」

「可以這麼說,但不是為我自己。馬克思說你能告訴我關於埃及人的劫難日。」

「劫難日,是的,請進,」他在小桌上點燃了一盞微弱的燈。快到傍晚時分,屋子裡開始變暗,只有點點陽光穿過美麗的絲網格窗照進來,「請坐,蘭德先生。」

「你知道我的名字。」

「馬克思打電話跟我說你要來,我之前就在等您了。但這巷子對外地人來說像個迷宮。你想喝茶還是來杯葡萄酒呢?」

「喝茶就好,找了您半天我的確渴了。」

夏伯拉走到珠簾後邊,一會兒就端著一杯濃茶出來了,顯然事先就準備好了。「關於劫難日你想知道什麼?」他問,說著坐在蘭德對面的桌旁。也許對於某些客人,他不僅會奉茶招待,還會擺上水晶球。

「劫難日是什麼時候?對人民有什麼影響?」

他像祈禱一樣合十雙手。蘭德看得出這間公寓,或者說整個房子曾屬於一個富有的商人或律師。這棟奢華的房子是這個男人的么?還是在古都衰敗的時候他買了它?

「我是個占卜師,」依本·夏伯拉開始用溫柔而清晰的聲音說,就像一位老師說著大家都知道的開場白一樣,「那是很久以前,我們的祖先叫它不幸的日子,在那幾天不能進行任何買賣。後來人們都叫它劫難日,占卜師算出每月有兩個劫難日。」

「馬克思已經告訴我這些了,」蘭德繼續說,「我知道其中有三天是非常不幸的。就算再不信邪的人也會覺得這三天非常不吉利。」

這個男人點點頭,「它們分別是四月的最後一個周一,八月的第二個周一,還有十二月的第三個周一。最不幸的日子,劫難日。」

「下周一就是四月的最後一個周一。」

「我知道。」他微笑著說。

「怎麼做才能避開不幸?」

「避不了,」他聳肩,「真正相信的人會待在家裡,不做任何工作。」

蘭德向前傾,問:「依本·夏伯拉先生,你相信么?下周一你會占卜么?」

他抬起頭來看著蘭德說:「我做我該做的,蘭德先生,為了我的人民。」

快到晚上蘭德才回到和妻子下榻的尼羅河希爾頓酒店。二十年前他們在這相遇,現在他們又故地重遊。那時候蕾拉在讀研究生,蘭德為英國情報局工作,俄國人在埃及各地都是。他們在酒店的房間里初次相遇。那時她二十五歲,在開羅大學讀考古專業。

現在,當他回到房間,看見她躺在床上休息,覺得又回到了當時。「出去買東西了?」他問。

她睜開眼,點點頭說:「四月末真熱。而且在我印象中,城裡沒有這麼多人,」說完她坐起來,「我只是打個盹,我們出去吃么?」

「樓下吃怎麼樣?他們的餐廳很不錯。現在也有點晚了,其他的餐館周五會很擁擠。」

蕾拉諷刺地咯咯笑,「而且,你討厭埃及菜。在酒店可以吃得和在倫敦一樣。」

「我想是的,」他微笑著承認。她還是當初那個小個黑髮的女子,和他們見第一面時一樣,她的五官長得像中東的父親,而不像她蘇格蘭的母親。

「那個占卜師怎麼樣?」她一會兒問,似乎剛想起來他到哪去了,「你找到他了么?」

蘭德點頭,「花了我很長時間在古城的小巷裡邊找,我差點兒就放棄了。他的名字叫依本·夏伯拉,住在一所很棒的老房子隔出的套間里。還有一個乞丐睡在他門前的台階上。」

「問到劫難日了么?」

「下周一就是。」

「這麼說禮諾……?」

「我不知道。」

「你會給倫敦打電話么?」

「我現在不為他們工作了。」他提醒她,雖然事實上在他剛退休那會兒還接過幾件案子。這次卻是在開羅,而不是倫敦。在撒哈拉城的時候,一個叫艾米拉的肚皮舞女認出了他,是艾米拉告訴他關於禮諾和劫難日的。

「我們來這只是讓你和那個跳肚皮舞的人調情么?」蕾拉那天晚上回酒店時問。

「她和你差不多年紀了。」蘭德想安慰她。

「那是什麼意思?」

坐在計程車後邊,他靠過去親她。「她只是很多年前在雅典見過我一面。現在碰巧記起來。」

「傑弗里,你真是讓人一見難忘。」

「她不知道我退休了,她想告訴我那個叫禮諾的人,」他想起還有計程車司機,降低聲音說。之後,在他們酒店的房間里,他繼續說,「據艾米拉說,這個叫禮諾的夥計,運了一船炸藥到埃及賣給恐怖分子,她認為我可以阻止他。」

「別蹚這渾水,我們是來度假的。」

這是個忠告,他可能也意識到了。但第二天早上發生的恐怖爆炸卻令他震驚不已,一輛遊客巴士爆炸,三人喪生。

肚皮舞女提到尼羅河酒店的酒保,馬克思·瑞特納。對蘭德來說找到他很容易。他是個刻板的德國人,下午換班的時候穿著自己改良的酒保制服——敞開的紅色外套露出他毛茸茸的胸,還有緊身牛仔褲。蘭德覺得雖然他想讓自己看起來年輕點,但也快四十歲了。

「撒哈拉城的艾米拉說你能給我點幫助。」瑞特納給他倒啤酒的時候,蘭德說。

「那個舞女?」他眼睛裡立刻透出興緻,「很久沒見到她了,她怎麼樣?」

「很好。我在找一個叫禮諾的人,她說因為劫難日,不論他是幹什麼工作的,這個周末很難找到他。」

這個德國人嗤之以鼻:「迷信!就這樣而已,你得找個占卜師告訴你劫難日是什麼。我來這都十年了,沒發生過什麼。」

「那禮諾呢?」

馬克思·瑞特納將他上下打量一番,立刻說:「從來沒聽說過這個人。」

蘭德喝完酒了,追問如何能找到一個占卜師。酒保給了他依本·夏伯拉的名字和地址。蕾拉那時候已經外出購物了,蘭德給她留了張紙條告訴她他去哪兒了,以防他遭遇不測。這是他幹這一行兒多年的習慣。

現在,她準備和他下樓吃晚飯,蕾拉說:「你真的認為這個禮諾是個危險的人?」

「你看到今天早上的爆炸新聞了。如果他真的賣炸藥的話,他就很危險。」

「為什麼她不報警,而是告訴你?」

「埃及警察很腐敗。他們常常刑訊逼供,眾所周知。人們都唯恐避之不及。而英國軍隊在1951年之前都駐紮在這裡。有些埃及人仍然把我們當成保護者。記得那場戰爭么,我們打贏了隆美爾,抵禦了他們的入侵。」

蕾拉席間都沒有再提到這件事,之後,當蘭德提出再去一趟撒哈拉城時,她看起來既不吃驚也不贊成。「去了一個晚上還不夠么?就是敲旅客竹杠的。」

「或許開羅會往這個方向發展,發生了恐怖爆炸就沒那麼多顧客好敲竹杠了。」

「你自己去吧。」她說。

「那樣會很可疑。一起去我們只是一對中年遊客。」

「你為什麼不幹脆打個電話去倫敦了事?」

「或許根本沒什麼可報告的,我得再和艾米拉談談。」

「好吧。」她終於不情願地答應了。

撒哈拉城是埃及著名的不夜城之一,以當地的肚皮舞者而聞名。這條位於吉薩金字塔南邊的酒吧街,真是聚集了多家戶外夜總會,酒吧街的名字用絢麗的彩燈拼成,阿拉伯語和英語都有。這個地方對蘭德有一種奇異的吸引力,到開羅旅遊他總是要到這兒。或許是因為這有世界各地的遊客,也或許是因為這裡夜空中飄蕩的香煙煙霧,更或許是肚皮舞者勾魂的舞姿。

這天晚上,這裡擠滿了星期五齣來消遣的當地人和遊客。蕾拉看著他們,嘟囔說:「在酒店度過這個夜晚會更愉快。」

「我保證一會兒就走。我只是想再和艾米拉談談。」

他們在舞池後邊的一排桌邊落座後,蘭德便離開繞到後台幕布後去了。十二個年紀不同的女人,都穿戴艷麗,化著濃妝,等著輪場。蘭德上次來才知道她們有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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