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孤身間諜

九月末的一天下午,在英國秋季的驅逐下,夏暑依然徘徊不去,不受世事干擾的傑弗里·蘭德把車開進自家房子的庭院。他從英國情報局退職將近一年了,安定下來後便開始創作他計畫已久的書。妻子蕾拉也開始了在附近的雷丁大學教授考古學的第二個學期。她逼迫他許下諾言,再也不會涉足政府公務,即使是暫時幫忙也不行。

「我回來了!」他一進屋門,就大喊著,期待看到她在開學第一天下班後,躺在客廳休息的身影。發現她不在客廳里,他又來到廚房,然後又沖二樓喊了兩聲。仍然無人應答。

他透過後門,望見空著的車庫。她還沒有回來——毫無疑問,她被第一天的工作拖住了。他嘆了口氣,走到酒櫃前為自己倒了一杯酒。這時,他注意到了那尊失蹤的雕像。那是一隻埃及貓的複製品——蕾拉最喜歡的擺設之一——一直擺在茶几上的。

奇怪!

他發現還有一些東西也不見了——一個銀質小花瓶,一套關於古代埃及的書,一張蕾拉在金字塔拍攝的鑲框照片。都是她的東西。

全都不見了。

他上到二樓。這時他確定的確有些不對勁。他打開卧室里她的衣櫃,他的心臟停頓了一下。

她所有的衣服都不見了。

一件不剩。

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他走下樓,查看了廚房。她最喜歡的烹飪菜譜不見了。

「蕾拉!」他又喊了一聲她的名字,之後,出屋來到車庫。早上他目送她開車去大學工作時,這裡就是這個樣子。

大學!

蘭德疾步進屋,走到電話旁,撥通了上個學期屬於她的電話號碼。電話響了一會兒,一個陌生的聲音接起。「請問,蕾拉·蓋德——蕾拉·蘭德——在嗎?」

「蕾拉·蘭德?」那女人重複著,「恐怕不在。」

「這是她的辦公室,對吧?」

停頓了一下,接著,「我獲悉蕾拉·蘭德這學期不在這裡教書了,我想她辭職了。」

「辭職!為什麼,這不可能!」

「很抱歉。如果你想知道詳細情況,就得去問教務長了。」

電話被掛斷了,蘭德仍然握著電話聽筒。

不可能!

但是家裡的一切跡象——衣物還有其他東西都……不見了!整件事情都是不可能的!

他坐下來,試著思考。然後又起身踱步。附近沒有鄰居,搬來鄉下以後,蕾拉也沒有交任何新朋友。她的故交都在埃及,蘭德也是在那裡和她邂逅的。她能去哪兒呢?

他決定搜查房子。

房子不大,只用了十分鐘就找了個遍。他發現還有一些東西不見了,都是蕾拉個人的小物件。在樓上的浴室,他最後查看的地方,他發現了貼在鏡子上的一張字條。

看到上面的字,他的視線模糊了,難以置信如潮水一般向他湧來:

傑弗里——我們還是分手比較好。絕對不要試圖找我。——L·

她離開他了。

為什麼?為了別的男人?

他的意識拒絕接受這個事實。他們結婚還不到一年,他可以發誓,對他們兩個而言,這是極為幸福的一年。除了去完成英國情報局強加給他的一些任務,他們一直廝守在一起。蕾拉甚至在危難關頭,去莫斯科營救他。

而現在,她走了。

除了這張字條,一句話也沒留下。

不,他不相信。

有點兒不對勁兒,非常不對勁兒。

但是她在哪兒?

那天晚上,他想到了黑斯廷斯,當蘭德還在隱秘通訊局任職時,他是他的老上司。他還留著黑斯廷斯未公開的家裡的電話號碼。他打了過去。

「啊,蘭德!很高興接到你的電話!我一直想給你打電話,去年秋天你為我們辦的那件安曼的活兒真漂亮。」

「黑斯廷斯——」

「怎麼了?」突然間,他的聲音中反射出了蘭德的緊張。

「蕾拉走了。她離開我了。」

「蕾拉?但是你們兩個看起來很幸福。」

「我們是很幸福。我不知道。我完全搞不明白。」

「有什麼我可以做的嗎?」

「我不知道。我猜想她可能會聯繫你。」

「不,沒有她的消息。你看,蘭德,你明天為什麼不開車來倫敦吃午飯呢。我們可以談談。」

「我今天剛去過倫敦,為了書的事情和出版商見面。」

「怎麼樣?」

「什麼?哦,書。很好,我想——目前為止。」

「晚上好好睡一覺。可能明天一早事情就沒有那麼糟糕了。」

「但是她沒有理由離開,黑斯廷斯!你難道不明白嗎?根本沒有理由!一切都很好!」

「是的。好了,午飯的事打我辦公室的電話,蘭德。睡會兒覺。」

蘭德掛斷電話,又開始踱步。他回去,再次讀著那張字條。

絕對不要試圖找我。

他不記得蕾拉用過「絕對不要」這個字眼。

但是這是她的筆跡。對此,毋庸置疑。

過了午夜時分,他才坐在椅子上睡著了。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將鳥鳴喚回,他醒了過來。愣了一會兒才想起蕾拉的事情,還有他為什麼會睡在椅子上。他站起身,肩膀和脖子僵硬酸痛。他揉了揉,然後隨便吃了點早餐,好像又回到了單身時代。

而後,他駕車前往雷丁。

蘭德和蕾拉將他們結婚後的居所選在了布拉克內爾附近、溫莎森林的邊緣的一個小鄉村。這裡正好處在倫敦西郊和雷丁城的中間,蕾拉就在城裡的大學教書。

從他們的家到大學只有十多英里,即使是在早間交通擁堵的情況下,他也僅用了不到二十分鐘就到了。雷丁是一個擁有不到十三萬二千人口的小城。這所中型大學早前曾是牛津大學的分校,但五十多年前就獨立分離出來。蕾拉好像很喜歡第一學期在這裡的教書生活,蘭德一直以為她迫不及待期盼秋季開學。

他經由倫敦大街駛入雷丁城,因為道路施工,他不得不繞了些路才到達大學。為了滿足大學生們的需要,城市裡開設了各種商店。有書店、外帶快餐店、流行服裝專賣店,甚至還有一家牡蠣酒吧。但他看都沒看這些商店,徑直開到了學校,將車停在了客用停車場。

蘭德只記得蕾拉曾經提及的一個名字——一個叫伊莎貝爾·斯凱琦的教師同僚。她的丈夫是一位研究檢測心理壓力的教授,蕾拉曾在初夏時幫助他做了一些心理測試。蘭德在早上第一節課前找到了她。她正在研讀她的筆記,他點燃了一支煙。「蘭德先生——見到你真好!蕾拉經常提到你,她好嗎?」

「我希望你可以告訴我。她好像失蹤了。」

「失蹤?太奇怪了!」

「我打電話時,他們告訴我她辭職了。」

「我也是這麼聽說的。我聽說教務長在周末或者是昨天早上收到了辭職信。她留下的這封信,措辭簡短,讓他煩惱不已。」

「我想看看這封信。」

「我想我可以問問他,」她稍作猶豫後,說道,「來吧。」

她給學生們布置了一些閱讀作業後,就領著他穿過庭院,走進臨近的一棟樓里。教務長是個緊張不安的紅臉男人,不太樂意見蘭德。「蘭德先生,你一定想得到,這樣一封敷衍了事的辭職信,為我們帶來了多大的麻煩。」

「如果可以,我想看看她的信。蕾拉對我隻字未提。昨天,我以為她來這裡開始新學期的工作。當我昨晚從倫敦回家後,發現她已經走了。」

教務長更不高興了,「我們可管不了你們的家務事。」

「我能看看她的辭職信嗎?」

「當然。」

他從桌子上的一個文件夾里拿出信,蘭德讀著那簡短的兩行字:很抱歉,因為一些私人原因,本學期我不能在雷丁教書。請准許我辭職。蕾拉·蘭德「這封信什麼時候到的?」

「昨天早班郵政送到的。我試著給她打電話,要她解釋,但是沒有人接。」

「是的。我去了倫敦,而她在——」在哪兒?

信是打字機打的,但用的不是家裡的那台打字機,蕾拉的簽名很容易偽造。他腦中的懷疑現在更加清晰堅定了。

「恐怕我能告訴你的就只有這些了。」教務長說。

蘭德把信還給他,「我認為這不是她寫的。」

「我親愛的朋友,我收到這封信,開學時你的妻子沒有來。我就知道這些。現在,請你原諒——」

出了房間,伊莎貝爾·斯凱琦試圖安慰他。「別怪寶瑟。他對每個人都這樣。」

「你相信她失蹤了嗎?」

「是這樣,據你所掌握的情況來看,她肯定是失蹤了。但問題是,她的失蹤到底是不是出於自願的。」

「我不相信她會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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