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彩虹盡頭的間諜

蘭德初次聽說彩虹盡頭時,他正在開羅尋找蕾拉·蓋德。自從他們一起乘直升機在埃及空軍的追趕下,逃出這座城市,已經過去兩年了。這兩年中,開羅城變化很大。最重要的是,俄國人已經撤走了。除了一些落伍的軍人,成千上萬的技術員和軍事專家已經撤回俄國。

蘭德更喜歡沒有俄國人的開羅城,雖然他承認他們的撤離對於中東地區的緊張局勢的緩解作用不大。恐怖分子仍然橫行,幾乎每周都有恐怖事件發生。殺戮和來自於雙方的戰爭威脅仍然存在。在世界總體和平的形勢下,開羅仍然是個間諜謀事的好地方。

他之所以尋找蕾拉,一部分是因為他想再次見到她,而主要原因是她的同事——一位開羅大學考古專家突然成了英國情報局關注的對象。這案子並不屬於隱秘通訊局的職責範圍,但是黑斯廷斯考慮到他的老朋友蕾拉沒準兒可以提供有用情報,就毫不猶豫地把蘭德的名字列了出來。

於是,在一個溫暖的四月天,他抵達了開羅。很不幸,蕾拉·蓋德不在開羅。蘭德先去了大學,詢問她的下落。一位笑容可掬的希臘教授告訴他:「蕾拉去了彩虹盡頭。」

「彩虹盡頭?」蘭德問道,他的腦海里浮現出一罐金子 。

「是弗爾海灣新建的假日酒店。那裡正在召開一個世界性的考古學家會議,我們派了兩個人參加。」

雖然看似希望不大,但蘭德還是提出了這個問題。「和蕾拉一起出席的是赫爾伯特·芳格嗎?」

希臘教授的笑容擴大了。「你還認識芳格教授?」

「只是聽說過。」

「沒錯兒。他們兩個一起代表開羅大學出席。既然會議在我們的國家舉行,我們就不能置之不理。」

「俄國也有代表參加嗎?」

「俄國、美國、英國、法國和中國。名副其實的國際會議。」

蘭德掏出記事本,「沒準兒我會去那兒看看。你可以告訴我彩虹盡頭怎麼走嗎?」

弗爾海灣是紅海西岸的一個小海灣,依傍在埃及東南部(對於蘭德而言,這片古老土地的名字始終是埃及,他不願改口稱它為阿拉伯聯合共和國),它恰好位於蘇丹北邊界線,差一點兒與北回歸線相交,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岩區。蘭德想,這裡大概是世界上最不可能建造假日酒店的地方了。

但當他開著租來的汽車,駛離主路時,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青蔥綠洲,幾棟白色的房子點綴其中,海灣美景一覽無餘。他經過一塊五顏六色,上面寫著彩虹盡頭的牌子,開上了一條一直延伸到主樓的七彩小路。

他停好汽車後,遇到的第一個人是一個武裝保安員。蘭德覺得很奇怪,為何在如此偏僻的地方需要保安,但他還是跟隨著這個男人走進了辦公樓。一張寬大的白色寫字檯後,一個身穿針織夏裝的小個子英國人站起身,迎接他:「您有何貴幹?」

蘭德亮明身份:「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蕾拉·蓋德小姐商談。據我所知,她是這家酒店的住客。」

眼前的男人微微曲身行禮:「我叫費里克斯·寶靈格,彩虹盡頭酒店的經理。我們歡迎所有客人,即使是英國情報人員。」

「我走馬觀花看了一下,真是個好地方。屬於誰的?」

「一家總部在倫敦的公司。其實,我們還在建設中。這次的考古學者大會也算是一種試營業了。」

「這些灌溉設施也是你們做的?」

矮小的男人點點頭:「灌溉和清理海灣的費用是最高的。我最近向政府遞交了請願書,希望把弗爾海灣更名為彩虹海灣。弗爾海灣 這樣的名字可沒法招攬遊客。」

「祝你好運。」蘭德望著外面的海水,上面仍然漂著浮渣污物。

「你想見蓋德小姐。按照計畫,現在正是自由活動時間。我想她應該和其他人一起在游泳池那邊,你可以去那裡找她,」他指著一扇房門,「從這邊出去。」

「謝謝。」

「讓她帶你四處轉轉。你以前一定從未見過彩虹盡頭這樣的地方。」

「我正有此意。」

蘭德穿過他所指的那扇門,沿著另一條七色小徑一路走到游泳池邊。六個人在池中戲水,他一眼就認出了穿著比基尼的蕾拉·蓋德。她一頭烏髮,嬌小玲瓏。她撐起身子,上了岸,身材勻稱,皮膚閃閃發亮。

「你好,又見面了,」他說著,遞上一條毛巾,「還記得我嗎?」

她抬起頭,在陽光下眯著眼睛。「是蘭德先生,對吧?」

「你還是這麼客氣。」

她的面容甚至比他記憶中的還要年輕,高高的顴骨,深邃的黑眸中彷彿總是透著對他的嘲弄。「我都不敢問您為何移駕至此。」她說。

「和以前一樣,工作。」他瞥了一眼泳池裡的其他人。四個中年男人,還有一個女人,和蕾拉年紀相仿,或許更大些——可能有三十歲了。其中一個男人顯然來自東方。而其他人都穿著泳衣,蘭德辨認不出他們的國籍。「我們在哪兒談話方便?」他問道。

「去海灣那邊?」她披上一件毛巾布外套。

「寶靈格說你可以帶我四處看看。怎麼樣?」

「好吧。」她領著他,沿著原路,朝主樓走去。這時,他們遇到了另一個男人,看上去比其他人都要年輕。

「你不是要離開我吧?」他問蕾拉。

「只是帶一位老朋友四處逛逛。蘭德先生,從倫敦來的——這位是哈維·諾斯格特,來自美國的哥倫比亞大學。他來這裡出席會議。」

他們握了手,而後美國人說道:「蘭德,好好照顧她。這裡只有兩個女人。」他順著小路,繼續向游泳池走去。

「好像很隨和。」蘭德評說道。

「他們都是很隨和的人。這是我參加過的最有意思的會議,」斜睨著身旁的蘭德,她問道,「你是怎麼來的?他們讓你用降落傘空降?」

「當然不是。你不是也回來了嗎?」

「那是在大學的幫助下。然後,當然了,俄國人撤走了,稍微緩解了局勢,」她帶他來到一個四面被白色樓房環繞的庭院的中央,「每座樓都有九套大客房,你能看到,這裡一共有九棟樓,再加上一座辦公樓。但那邊的八棟還沒有完工。只有我們住的這一棟建好了。」

「那麼一共就只有八十一套客房了。」蘭德說道。

「足夠了,以他們計畫收取的房費來說!有傳聞說,寶靈格的公司打算讓酒店顯示盈利,而後把整個酒店賣給希爾頓,」他們從小路上下來,她指著五顏六色的條紋,「看到了嗎?這些彩虹的顏色為你指路。藍色是去游泳池的,黃色的代表休息室。」

和其他幾棟樓一樣,已經完工的這座有兩層。一層有四套客房,二層有五套。「你怎麼能擔負得起?」

「他們尚未正式開業,對這次會議也給了個不錯的折扣。而且我和芳格教授的會議經費是由大學出的,」她領他走進大廳,「每個房間都有不同顏色的設計主題——光譜的七種顏色,再加上黑色和白色。這間是我的——橙色之間。牆壁、掛飾、卧具、浴簾——甚至煙灰缸和電話——都是橙色的,」她打開一個橙色的陶瓷煙盒,「你看,連煙都是橙色的!芳格教授的是黃色的,但他根本不吸煙。」

「誰住在黑色之間?」

「美國人,哈維·諾斯格特。他聽說的時候很不樂意,但是那房間真不錯。所有的黑色都裝飾著白邊。所有的房間我都喜歡,可能除了紫色的。我建議寶靈格用粉色來替換。」

「你說芳格教授住在黃色的那間?」

「是的。很明亮歡快的一間。」

「我從倫敦來這裡的目的就是查證他是不是一位我們追捕多年的前俄國間諜。上周我們在利物浦逮捕了一個人,他列出的聯絡名單中,就有芳格。」

蕾拉·蓋德嗤笑一聲。「你有沒有見過赫爾伯特·芳格?」

「還沒有。」他承認道。

「他是長得最不像間諜的人。」

「這種人最適合當間諜。」

「不,我是說真的!他很胖,已經四十多歲了,還把自己想像成一個頗受女性青睞的公子哥。總是穿進口服裝,還是那種一般男人不願選擇的鮮亮顏色,就連這幾天也不例外。我無法把他想像成一個不起眼的密探。」

「我們聽說他已經退休了。他為俄國收集情報時,用的代號是斯芬克斯。」

「如果他已經退休了,你為什麼還要找他?」

「因為他知道很多事情,尤其是曾與他一起工作的那些間諜。雖然有些現在也退休了,但還有很多仍然活躍著,為別國進行間諜活動。」

「你想要我做什麼?」她充滿懷疑地問道,「我已經為你游過尼羅河、爬過金字塔了,我不會把赫爾伯特·芳格出賣給英國情報局的。我喜歡這個小個子男人,他很有意思。無論他十年前是什麼人,都已經過去了。」

「至少你可以把我介紹給他,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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